可是,由于他年轻时候的肆意妄为,不仅给自己带来了诸多麻烦,更严重的是给整个家族抹了黑,让家族颜面扫地。
所以这次回来,家族故意刁难他,提出了一个极其苛刻的条件:要求他从城南开始,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一直走到城北。
只有当他圆满完成这个屈辱的行程后,家族才肯为他写下那封推荐信。
众人都认为像孔先生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一旦听闻如此过分的要求,必定会怒发冲冠,拂袖而去,甚至可能破口大骂。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已至暮年的孔先生在听完这个条件后,脸上没有丝毫犹豫之色。
只见他并未犹豫,缓缓地弯下腰,低下高傲的头颅,当着熙熙攘攘、挤满整条街道的人们,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然后俯身叩头……甚至家族中原本对他嗤之以鼻之人都被他如此忍辱负重的行为所折服,也不知道,他的那位学子对他来说有多么的重要,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当他满脸鲜血淋漓,艰难地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那封至关重要的推荐信,脸上只有那如释重负的笑容。
此刻的他仿佛忘却了身体的疲惫与伤痛,甚至都顾不上片刻的歇息,只是草草地用布条包扎了一下头上狰狞可怖的伤口,便又急匆匆地踏上归途。
孔先生早已将所谓的颜面抛诸脑后,因为他深知自己已步入风烛残年,所剩时日无多。
对于他而言,曾经视若珍宝的名誉如今也变得无关紧要。
然而,谦儿尚且年幼,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倘若能够牢牢把握住眼前这难得的机遇,也许就能改写谦儿一生的命运轨迹。
孔先生实在是精疲力竭至极,自从被好心的村民们一路背负着送至高氏家中,他整个人如同陷入了一场冗长深沉的昏睡之中。
就这样,整整过去了一天一夜,直至次日黎明破晓时分,他才终于缓缓睁开双眼,悠悠转醒过来。
可谁曾想,他刚一恢复意识,连身上的被褥都顾不得整理,第一反应便是心急如焚地伸手朝自己胸前摸索而去。
然而,令人揪心的是,这轻轻一抹之后,竟未能触摸到那封心心念念的推荐信!
刹那间,孔先生脸色煞白,心中惶恐不安,他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身。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
“先生,您千万不要激动,请先躺下!”
紧接着,高氏喊道。
“谦儿,快快去厨房把那碗参汤端来给先生补补身子!”
高氏、赵希悦和谦儿这三个人始终如一地守候在孔先生的床榻之前,连须臾片刻也不敢擅离。
此时此刻,赵希悦正忙碌地在厨房里为孔先生精心熬煮着参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孔先生突然有了动静,他缓缓睁开双眼,嘴里还不停嘟囔着什么。
高氏见状,赶忙凑上前去仔细倾听,只听得孔先生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推荐信……推荐信……”
高氏心领神会,连忙轻声安慰道。
“您放心吧,孔先生,推荐信我们已经妥善收好啦。”
听闻此言,孔先生原本躁动不安的心绪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安静地躺下身来。
没过多久,谦儿便脚步匆匆地将刚刚熬好的参汤端了进来。高氏急忙伸手接过,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温热的参汤,轻轻地送到孔先生嘴边,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醒了这位虚弱的老人。
就这样,高氏耐心地一勺接一勺地喂着孔先生,整个房间里除了轻微的吞咽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在场的众人都十分默契,谁也没有提及那封推荐信究竟从何而来。
然而,当看到孔先生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之后,谦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激之情。
只见他猛地双膝跪地,“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谦儿一边叩头一边激动地大声说道。
“先生对我的大恩大德,谦儿此生没齿难忘!我定不会辜负先生对我的殷切期望!”
说完,便开始不停地磕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砰砰砰”的声音,每一下都显得那样沉重而又真诚。
孔先生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诚恳的年轻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在跟晚辈打趣一般,微笑着开口说道。
“好好好,先生相信你!等你日后功成名就、飞黄腾达之时,千万要记得来到先生的墓前,给先生我满满地斟上一杯美酒啊!”
孔先生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拍了拍谦儿的肩膀,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而谦儿却还如此年幼,他心中暗自思忖着,恐怕自己是难以等到亲眼看到谦儿金榜题名的那一天了。
尽管刚才所说的那些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在孔先生的内心深处,多多少少还是难免会有一些遗憾和酸楚的情绪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旁的赵希悦赶忙接过话头说道。
“哎呀,先生您这是哪里的话呀?您可别这么说,依我看呐,您一定能够长命百岁的!再说了,谦儿这孩子平日里太过顽皮,如果没有您在他身边时刻督促教导,他肯定不会乖乖好好学习的。所以呀,还得烦请您跟着我们一同前往上京,随时随地盯着他,让他认认真真地读书学习才行呢!”
听到这话,孔先生不禁微微吃了一惊,连忙开口问道。
“你说什么?让我也一起去上京?这……这恐怕不太好吧?”
孔先生心里十分清楚,谦儿这个孩子其实自觉性相当强,根本无需他人时时刻刻在旁监管。
况且,自己年事已高,若是跟随他们一同上路,无疑只会成为他们的负担和累赘罢了。
就在他刚要开口拒绝的时候,谦儿却像一只灵活的小兔子一般,猛地一头扎进了他温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