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蝶在桐城又生活了许多年。
她是暗中的执政者,也是这座城市的旁观者。
她开始熟悉每一条街巷,熟悉在这里生活的每个人。
李继芸重新开起了餐馆。
她还养了一条小狗。
那小狗通体雪白,唯有两只长耳朵是黑色的。
耷拉在脸侧,像两只乌黑的辫子。
李继芸给它取名,小美。
小美对人很凶。
它常常趴在餐馆门口,听见有人对李继芸大声说话就立马汪汪乱叫。
别人都说这是条有灵性的狗。
街坊邻居都很喜欢它,但最喜欢它的,是住在城隍庙的疯女人。
人们都管她叫疯女人。
因为她明明连饭都吃不上,却不要饭,只要酒。
见人喝酒就想上去要一口喝。
她还很爱哭。
总是不知道想起什么,就呜呜咽咽的掉眼泪。
除此之外,她还爱给城隍爷磕头。
旁人见了,就说也是怪了。
原来疯子也有想保佑的人。
只是不知道那是活人还是死人。
疯女人瘦的枯瘦嶙峋,可但凡有点好吃的,总想给小美送去。
只是小美从来不吃。
毕竟小美家里就是开饭馆的。
从进了这个家开始,它就再也不需要旁人的吃食,也不需要渴求旁人的爱。
城隍庙右边走两个街口,是桐城海运的码头。
叶棋鸿带着叶兰兰就住在那里。
走投无路时,叶棋鸿在码头上找了个记账的营生。
每个月薪资微薄,勉强糊口,好在东家给提供了住处。
靠近码头的弄堂里,二楼的一间小房。
帘子一拉,就住了他们兄妹两人。
厨房公用,厕所公用,洗个澡都没有地方。
却一住住了许多年。
记账的营生很累,不管夏天多热冬天多冷,他都需要站在码头一件件理货记录。
叶棋鸿也曾想找些更体面更轻省的营生。
只是但凡知道他身份的,都把他拒之门外。
更何况他还身有残疾。
叶棋鸿只能在贫寒与劳累中日日蹉跎,日日后悔自己曾犯下的错。
没过几年就已经白了一半头发。
后来萧蝶也开办了船运公司。
公司开业那天,萧蝶和其他人在码头被记者们采访。
叶棋鸿离老远就看见了她。
只是他不敢上前。
萧蝶如今是桐城名副其实的第一名媛。
或者说,第一名媛都是在贬低她。
她的名头可多着呢。
财富、权利、声望。
她稳稳坐在顶峰,从容的享受这一切,
而他如今只是个跛脚的账房。
穷困潦倒,狼狈不堪。
可他不能怨恨不能不满。
如果不是她和叶延让桐城的治安变好,让公道不畏权势,他妹妹也不能平安长大。
叶兰兰长得漂亮年纪又小,叶家一落败,不少人的主意都打到了她身上。
有一次当街被掳走,还是叶延这个警署署长派人找回来的。
不然她只会落得个比萧良还要凄惨的下场。
叶棋鸿心里都明白。
他不能怨,只能感谢。
即使这种感谢让他更为后悔愧疚。
想到曾经自己做错的事和错过的人,叶棋鸿只感觉浑身凌迟般的痛。
站在她身边的,本该是他啊。
他远远的,近乎痴迷的看着萧蝶。
她一点都没变,岁月没带走她任何美丽,她依旧如那年出现在暗室里一般。
可是如今都已经晚了。
她说的对,他哪里配得上她。
叶棋鸿不敢让萧蝶看见他现在的模样,仓惶逃走。
却不知道从他出现在这附近,二蛋就已经告诉了萧蝶。
萧蝶的目光从他的背影上飘过,转头继续接受采访。
任务结束,他叶棋鸿算个锤子。
没死在自己手里算他命大。
不过说来也好笑。
其他任务目标的宠爱值达到一百后,总是很容易往下降一降的。
人心本性善变。
可叶棋鸿的宠爱值却好像一直处于顶峰。
可能是因为从未得到吧。
如今她还和他拉开了巨大的差距。
他一辈子注定要在无尽悔恨与爱意的折磨中凄惨老去。
叶兰兰在叶家兴盛时还是个不懂事的丫头。
娇纵自满,刁蛮任性。
叶家落败,饱受磨难后,她倒是很快清醒了过来,改了性子。
只是叶棋鸿没有钱继续供她读书。
叶兰兰干脆去了孤善堂做工,教那些因各种原因失去双亲的孩子们认字读书。
萧蝶去孤善堂考察时也见过她。
她像变了个人一样,看见萧蝶歉疚的低下头。
她没说抱歉,可萧蝶已经听见了。
萧蝶把萧家原有的家产拿回来后,就搬回去了。
只是前脚她搬回去,后脚就有人追了来。
叶延缩着自己怎么缩都像双开门的肩膀,顶着自己那张能震慑凶犯的冷脸,委屈的像个一百多斤的大狗子。
还是走丢了没人找的那种。
吴妈看着都不忍心,在门前来来回回的转。
萧蝶无奈的放他进来。
她本来也没打算提裤子不认人。
只是她堂堂大女人,不习惯一直住在男人家里。
肯定还是自己的地盘最舒服。
但叶延明显没有这个讲究。
白玉骨头在哪,他这个狼狗就在哪。
就算打,也是打不走的。
他这个人认死理。
叼住了就不撒口。
而萧蝶对于干净、贤惠、听话、那种事上又有服务态度的帅气男人一向是有些宽容在的。
特别是当晚……
叶延出去一趟再回来,忸怩的像个刚结婚的大姑娘。
萧蝶倚在床头,眼尖的看见他脖子上有东西。
外套一脱,除了背带以外,他脖子上赫然多了条颈圈。
萧蝶笑了。
叶大警长为了留下,可真是要使尽浑身解数了。
她对着面红耳赤的他勾了勾手指。
叶延俯身在床尾,双臂撑着缓缓靠近。
衬衫下的宽肩细腰和精壮的肌肉若隐若现。
萧蝶起身勾住他的颈圈,利落的翻身跨坐在他身上。
“你不知道吗?这颈圈啊,得脱了衣服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