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阿香端着茶水出来,却只端了一杯,递到萧蝶手上。
旁人闻不出名堂,萧兴却闻到了那股顶尖六安瓜片独有的清高鲜醇。
大饼子村?六安瓜片?萧蝶?
萧兴咽了咽唾沫,觉得这实在太过蹊跷。
他停了声,仔细去看萧蝶。
模样还是那个模样,没什么变化,就是气色好了许多。
像春日里刚刚被小雨淋过的桃花瓣,饱满鲜妍。
感觉比之前在京中气色还好。
除此之外,模样上没什么异常。
但再看她这人,却哪哪都不对。
她慵懒的靠在木椅子上,端着茶杯慢慢喝着,姿态从容自在又不失美观雅致。
硬生生把那简陋的木凳子,都衬得像个返璞归真的匠物,手里最常见的瓷杯也像镀上了玉质。
面对他们三人的言语质问,她不生气不烦闷,嘴角噙笑,像看一场与她无关的猴戏。
反倒衬得他们哗众取宠一般,像是嗡嗡不休的苍蝇。
无论说什么,她好像都不在意。
与其说是宽和,却不如说是高高在上的冷漠。
像人从不会在意蚂蚁的行为,不会因为蚂蚁的言语而感到冒犯。
他打量萧蝶的时候,萧蝶也抬眸回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萧兴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也拉住了忍不住想跟萧蝶动粗的儿子。
“别……”
子不语怪力乱神。
萧兴不觉得女儿是被什么妖鬼山怪夺了舍。
他觉得她可能是易了容的奇人,如今这世道,不少有本事的奇人都忍不住出了山。
可她冒充自己女儿潜进齐家到底是要做什么?
齐家有什么值得她这么做?
萧兴的脑子飞快转着,想着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从中得到好处。
他拉住儿子,不让他再继续说话,怕惹怒了萧蝶。
齐石一看他们不再说话,他也不敢再吱声。
一时间整个院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砰。
小豆子在屋里拉开弹弓。
一颗石子打在了树干上。
树叶晃啊晃,落下枝头,飘在半空。
萧兴灵机一动,双腿仿佛支撑不住了,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萧同繁急忙扶住,张嘴又指责萧蝶这个做女儿的不孝顺,居然眼看着自己父亲饿晕了过去。
萧蝶有些烦了,扯过萧同繁的衣领,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看不惯你也可以把自己卖进南风馆,卖的银子绝对够爹吃用一阵子了。”
“你……”
看萧同繁还想还手,萧兴急忙扯住他的袖子,虚弱的道:“别、别吵了,快扶为父去休息。”
萧同繁白白挨了一巴掌,但不能不听萧兴的话。
只能扶着他先进了齐石所住的柴房。
小豆子打掉的树叶飘荡了好一会才落地。
萧蝶看着鬼鬼祟祟偷看她的萧兴,小声说了一句,“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小的可真是蠢的出奇冒泡。”
二蛋看左右没人,冒了出来。
“宿主,他是在怀疑你吗?”
“嗯,懒得跟他们演戏,发现我不对劲很正常,不过也没关系。”
她抬头看了看天,又起风了。
“应该就是今晚吧。”
她喃喃道。
…………
此时正值月中,月亮悬在半空,又大又圆。
戊时刚过,平静的村落突然被马蹄声惊起。
晟王的一队兵马冲进村落中,拔刀对准所有百姓。
人们在睡梦中被惊醒,被提着衣领聚集在村中的一处空场。
火把在四周燃烧,划破了这处黑暗,也衬得举着火把的人如罗刹恶鬼。
吴阿香吓得不轻,她一手拽着萧蝶一手拉着小豆子,努力把两人掩在自己身后。
但那些叛军没看她们一眼,只是凶横的推开每间房屋,掘地三尺般的仔细搜寻。
吴阿香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们好像只是在找些什么,没有难为他们这些村民的意思。
搜查了一圈。
他们应该是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一个披着黑甲的男子出现,开始对着他们喊话。
“你们别怕,今日我们来不为别的,只是有几个窃贼偷了我们主子的东西,跑到了你们这处。”
“只要找到了想找的人,我们立马离开,绝不为难。”
“所以,你们可曾见过可疑之人或者不是本村的人,这两日突然出现?”
“如有隐瞒,可别怪我杀人不眨眼。”
萧蝶的视线从一开始就落在萧家父子身上。
听那黑甲小将说完,那对父子吓得浑身颤抖,正缩在队伍最后,时刻找机会逃跑。
见没人说话,那黑甲小将开始命人挨个查验。
那父子俩吓得面色发白,眼看着要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站在他们面前忽然有几人突然暴起。
正是这几日来到村里的生面孔。
他们从衣袖中拔出匕首,和那些叛军战到一处。
其他村民吓得四下逃窜,怕被无辜波及。
萧家父子也趁机赶紧往暗处跑。
虽然他们不是那黑甲小将找的什么行窃之人。
但萧兴作为被推倒的旧朝官员,一旦被发现出现这敏感的地界,就算不被杀也要被抓去仔细拷问。
他一把老骨头哪能受得了。
萧蝶看着他们跑的方向正是后山,收回目光,先带着小豆子和吴阿香离开。
这两方都不是善茬。
打起架来各个狠厉干脆,丝毫不怕波及无辜。
好似平民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一般。
萧蝶连带着其他村民也顾及了下,把他们都带离了这片危险区域,好在是没有伤亡。
把小豆子和吴阿香安顿好后,萧蝶转身欲走。
吴阿香喊住她,腼腆怯懦的靠近,随后把一柄闪着寒光的锥子递给了她。
“我知道你是还挂念着你爹他们,你去吧,自己一定要小心啊,这锥子就用来防身。”
萧蝶指尖在锋利的锥子上划过,有些想象不出来吴阿香拿锥子杀人防身的画面。
她知道自己不拿着这锥子,吴阿香是不会放心的。
就赶紧收到衣袖里,顺着萧家父子的方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