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看看,这几处是局里给的资料,有名的偷渡线路,咱们一条条的,先守住了再说。”
两人冷静的分析着,听了一会,周明收回了轻视,他们不是笨,而是没有线索,只好用这个笨办法,尽可能堵住出逃的路线。
三天后的傍晚,三人终于下了火车,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周明的腿又麻又痒,半天才适应,这几天每次到站,他都想下去透透气,可底下人太多了,生怕挤不上来。
“你还行吗?出站先去招待所,洗洗这身臭汗。”
张捷他们久经沙场,虽然也很疲惫,却比周明强多了。
“再坚持一会,咱们坐车去市里,车站附近的招待所又贵又乱。”
咦,你们可是公安呀,怎么还怕人杂?看出了他的疑惑,张捷笑着拍了拍后腰,
“我们都带着枪,若是丢了,会出大乱子的。”
对哦,他们是人不是神,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跟普通人也没两样。
“就是这家,卫民招待所。”下了公交车,跟着他们七拐八拐,看到了这块招牌,
张捷去办手续,夏伟对他解释到,
“这里的大婶们都很好,我们同事来羊城都是住在这家。”
招待所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房间里都是四张床,厕所在走廊的尽头,旁边有个冲凉房,里面放着水桶,没有热水,好在是夏天,也不怕凉。
过去的三天,是他重生以来最最难熬的,因为不敢喝水,窝头自然也咽不下去,此时困的不行,头也是嗡嗡的,草草冲了一下凉,便要睡觉。
“先别睡,底下有个小吃店,咱们去喝点稀的缓缓,”
这孩子没吃过苦,窝头都咽不下去了,他俩怕放坏,在火车上就分着吃了,所以要赶紧带他去吃饭,饿坏了可咋整?
盛情难却,周明只好强打起精神,跟着他们下了楼,旁边就有个粥铺,看了墙上的价格表,原来早上还有肠粉。
“给我们来三碗猪肝粥。”
只有这种不要肉票,端上来吃了一口,周明便爱上了,鲜香浓滑,加上嫩嫩的猪肝,别看只是一碗粥,味道赛过珍馐佳肴。
热粥下肚,三人都很满足,一毛钱、一两粮票,这个价格太亲民了,比燕京的便宜。
这一晚睡的是昏天昏地,醒来时,太阳已经老高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周明一骨碌爬了起来,桌子上有两个包子和一张纸条。
“包子是你的,我们去工作了,不要出去,等我们回来。”
这是怕他丢了?周明连忙去洗漱,趁着他俩不在,赶紧出去办办私事,难得今天有自由。
他找出了那张纸条:广州大佛寺东街八号,
反复看了几遍,熟记了地址和数字,又将纸条放了回去,出了招待所的门,外面是一条小巷子,好在大婶们很热情,路指的明明白白,离大街也不算太远,周明加快了步伐,羊城果然很繁华,虽然此时比不上后世。
昨晚的粥早已消化,两个包子也就垫了个底,正好看到一家云吞面馆,先吃饱了再说。
“阿姨,大佛寺怎么去?”
一大碗云吞面,再加一笼鲜肉包,总算吃舒坦了,
“门口有车直达,年轻人,去看看站牌就知道了。”
大婶有点不耐烦,周明也不计较,国营单位的职工嘛,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他去看了站牌,果然有车直达,数了数只有三站,离这里不算太远。
真的要去吗?他心里犯起了嘀咕,那人自称是舅舅的下属,他却从未见过,但愿这个纸条不是陷阱,他一个小孩,应该没有被骗的价值。
正在胡思乱想,他等的车来了,报了站名,车票只要两分钱,不一会便到站了,下来站在路口,他突然愣住了。
这个街道怎么跟梦里的很像,他奔跑了一夜,好像就是这种窄窄的巷子,他立刻放大了警惕,不管那个梦是不是在预警,他都要谨慎再谨慎,不能暴露自己。
他两手插兜,溜达着向前走去,像极了没事的街溜子,路过寺庙时瞥了两眼,新中国成立以后,国家并不提倡宗教信仰,很多和尚、尼姑都还了俗,寺庙早已不复当年的盛况。
虽然看起来冷清,可那恢弘的建筑还是吸引了他,站在街口看了一会,便向东边走去。
离开寺庙不远,他沿着小路拐进了一条巷子,他看了几户人家,门牌上并无大佛寺三个字,应该不是他要找的地方,
正想返回去,却看到前面有家开着门,这么找也不是个事,还是去打听一下吧,走近才发现,大门上有些印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当场定住。
“大佛寺东街八号!”
正是字条上的门牌号,这几个字像极了小孩子的涂鸦,就那么胡乱的写在大门上,不仔细是看不出来的。
他鼓足了勇气,推开了半掩的门,
里面是个见方的小院,有两间上房,左右各有两间厢房,由回廊连了起来,小院中央还放着一口大缸,养着几支荷花,此时花开正艳。
他站在门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只见门帘一挑,上房里出来一人,
“你搵边个呀?”
她说着一口浓浓的粤语,周明只能从眼神和手势上猜她说的啥,大婶很和气,并没有因为不请自入而气恼,
“我路过这里,口渴的厉害,能讨碗水吗?”周明也一边说,一边打着手势,
“咁点唔得?快啲入嚟,坐喺呢度凉爽啲。”
大婶很热情,指着藤架下面的石桌石凳,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他听不懂却看懂了意思,便从容地坐在了石凳上,
不一会,她端来了杯子和小壶,
“我一大朝早煮啲凉茶,摆喺井入便镇住,”照旧又是一番比划,别的不大懂,可凉茶两字听明白了。
一杯凉茶下肚,周身都凉爽了,他指着大门,想问问那几个字,可鸡同鸭讲,两人根本无法沟通,喝了两杯,他便起身告辞。
有机会再来吧,或许能碰到个会说北方话的。
刚要走出大门时,厢房里传来一道声音,
“莲婶,饭好了没?”
“哎,好……”
她的这声好,生生卡在了喉咙,虽然没有回头,周明也能感到浓浓的尴尬,
他的脚步却没有一丝停顿,迈步就出了院子,实际上心里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