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老屋那边。
大年在床边脱着衣服鞋袜,小月在桌边点着油灯算账。
好些天没算了,杂七杂八的支出也没个细账,好在小月这边有钱袋子,除去大年蹲大狱得的五十两,还剩八两二钱银子。
大年本想把前天的四两官俸也给小月收好的,可小月说了,老爷们在外身上留点银钱也是可以的,万一要吃饭喝酒啥的,两手空空可不好呢!
“摊子的钱都收在娘那边,娘说除去柴火米面的成本,每天能赚八十多铜钱呢!”
小月合上账本,开心的依偎在大年边上,似娇非娇。
“娘开心就好,这下有小莲帮忙,娘会更轻松一点的。”
“嗯嗯!”
小月听着大年的话,点点头,起身到堂屋端进来一个黑乎乎的马罐。
一种陶瓷烧制的罐子,二十公分高,还带个小把儿。
里面是煨的猪肝汤……
一阵浓浓的肉香飘满了小屋子。
小月捧着碗,自己喝了一口汤,咂咂嘴,然后非得让大年也喝一口。
“哎……我喝干啥,我不用补!”
嘴上虽然这样讲,但送到嘴边的香汤大年还是忍不住喝了一大口,还嚼下一块猪肝!
“嗯!还行!”
“呵呵,好喝吧!”
小月继续喝着,然后表示喝了我的汤,等会可是要回报我的!
“啊?!”
才揭开被子的大年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不自觉的摁住了自己大胯!
但已是在劫难逃!
……
夜已深,大年在床上半眯着睡眼,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听到汤圆的轻声小吠,掀开窗户一角,隐约中看到小莲打开院门急匆匆闪了出去,大年心里一沉。
“该不会是跑了吧?”
等了一会,院门又开了,小莲又蹑手蹑脚的回来了。
又等一会,
又匆匆跑出去了……
“这妹子,干啥呢大晚上的?”
大年在被窝里扭捏了一下,只觉困意袭来,也就没想那么多了。
天明,早起。
厨房里今儿是小莲在忙活,搬柴点灶,洗米下锅,直到锅里糙米粥冒出白气,小月娘才进了来。
三月天早上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冷,大年搓着手溜进厨房,见到小莲便问起昨晚的事儿……
小莲在灶下塞火,被大年这么一问,本来红扑扑的脸更红了:
“李老爷……不,李哥家的菜饭太好了,我肠胃可能头次遭这么重的油荤……”
“哦……窜稀了啊?”
大年说话没个把门的,小月娘没好气的拍拍他,然后伸头朝着小莲笑道:
“孩子,现在好些了吗,等会喝几碗这粥汤,暖暖胃!”
“嗯!谢谢婶娘!”
吃完早饭,大年上嶂山继续搞地,小月娘带着小莲在茶摊忙活,小月则领着两个丫头去河边洗衣服。
桃源村的官道已经在修了,不少民夫在茶摊边上吃吃喝喝,倒也热闹。
正忙着,
一桌客人刚起身,小莲收完钱慌慌张张靠近小月娘:
“婶娘,有……官差来了!”
“谁?”
顺着小莲手指的方向,小月娘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县衙小六。
“大娘好啊!呵呵!”
小六穿着红黑相间的官服,带着官帽,还挎着官刀,手里提着一个灰包袱。
眼见是小六,小月娘也是赶忙招呼着上茶,还特地拿了四个热菜包子。
“给,尝尝,不够还有,不收你钱!”
“唔唔,好烫……不收钱可不行,要是年哥知道了,我这一身行头到商户家白吃白喝,可不得罚死!嘿嘿!”
小六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笑着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个黄木印章和一个蓝色本子。
今天到这来是受王大人的吩咐,送上印章和账簿,以便衙门里收税的。
“啊?收税?这……得多少?”
小月娘倒是忘了商税这事,被小六这么一提醒,心里一惊。
依大梁律,餐食铺商税有五税一,十税一,二十税一,三十税一。
“大娘放心,咱这个茶摊属于第四类,收三十税一,也就是您赚三十铜钱,交一铜钱的税!”
小六吞咽着包子,腮帮子鼓得跟蛤蟆似的,一边咀嚼一边把账簿和印章交给小月娘。
“那我以前卖竹篮竹篓子挣钱也没交税呀,为啥这个小摊子就收了?”
“朝廷有规定,流动摊子和乡间手工制品不计税,凡是有固定摊位,都要交的!”
一番解释后小月娘也是明白了,好在收税不多,也能接受。
小六在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后,喝口茶,付了六铜茶钱。
正欲离去,
而在不远处,却是传来一阵嘈杂声。
小六捏着官刀上前查看,
是村长赵大富在和几个村民争吵着什么。
原来是村民们看到村口大年家摆了摊挣了钱,也收拾着搞个摊位卖点吃食。
眼看“跟风”的人越来越多,赵大富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桃源村世代种田养地为生,大家都来搞买卖,地里的活儿咋办,今年不仅田税要交,而且之前还欠着县衙军粮也是要还的!
“都安静些,吵什么!”
小六踩着修路挖开的砖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前,朝着人群喊道。
“得嘞!县衙来人了,咱有人说理了!”
“让官差来评评理!”
还没等小六站稳,几名婆婆婶婶就凑到他跟前。
紧接着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输出,唾沫横飞,让小六步步后退……
总之就是埋怨村长偏袒李大年,甚至连“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话都出来了。
“大胆!这种话你们也说得出口?!怎么?想翻天啊?”
小六厉声喝道!
他虽年纪轻,但官服在身也是让他胆气十足,极力维护官家名声。
众人停下了话语声,静了下来。
赵村长沉思了一会,随后表示,只要大家不耽误田地里的农活,不误农时,按朝廷律法做正经买卖,就不来劝阻了。
“放心吧村长,土地是咱们的根,不会荒废它的!”
“就是,放心吧!”
事情差不多到这就结束了,赵村长把小六送至村口,好一阵抱歉。
就在回家的时候,他老婆钱夫人拽起他的手,走到村口那棵老柳树下,神秘兮兮的说道:
“有件事你要不要提醒大年一下?”
“啥?”
“咱们大梁农政令很清楚,重农抑商,但我听钱天说过,朝廷还有另外一条严令,那便是为官者,不得经商,否则罢官夺职,处流放!”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