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嬷嬷被盯的脊背发凉,默默松开了手,退至一旁。
闻言,朱氏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
“啊哈哈哈......”朱氏匆忙掩嘴笑着:“二丫头真是长大了,性子也开朗了许多,都会玩笑了。”
“的确是玩笑话,三婶莫要当真。”
明礼转过身,问道:“三婶,可要进我屋里坐坐,喝杯茶,谈谈心?”
明礼这次回来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不似从前那般好哄骗,她可要谨慎一些。
她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将明礼的变化细细想了九九八十一遍,总算是想透了一些东西。或许,二丫头这十几年来一直在藏拙,多年隐忍,就因为明义和明欣的死亡而一朝暴发。
往往这样的人,才最是可怖。
大房那几个没一个是好惹的,她虽投身在老太太那边,但膝下还有一双子女,她不可不为子女盘算筹谋,眼瞧着二丫头回来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神仙打架,凡人最好躲远一些,免得溅了一身血。
她迫于仁寿堂那个虔婆子的施压,不得不做点动作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可明礼究竟有没有看见自己派出去的手段?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即便不能交好,最好也不要交恶。
明礼见朱氏久久不答,于是开口点了她一句:“三婶?”
“啊!”
朱氏回了神,连忙握住明礼的双手,笑道:“不坐了不坐了,三婶本和是来唤你去试衣裳的,又不是来讨茶喝的,既然醒了,那趁着赏花宴还有个把时辰,随三婶走一遭吧二丫头?”
“好呀。”明礼答应的爽快:“那三婶先行,我即刻就来。”
朱氏拍了拍明礼的肩膀,满脸堆笑:“好好好,都依二丫头的!”
说完,朱氏的面孔一下就变了,带着两个嬷嬷飞速离去。
“山茶。”
明礼唤了山茶一声,山茶走近她,只见明礼从袖间拿了一包药粉塞进她手里,低声嘱咐道:“这是迷魂散,我屋子衣橱里藏了个男的,刚灌了他一包迷药下去,三个时辰内绝对醒不过来。你去找个绳索绑了他,若我三个时辰后还没回来,就再灌他一包。”
“什,什么?”
山茶一脸愕然,衣橱里藏着个男的?哪里来的男的?来做什么的?二姑娘不是刚回来没一会儿功夫吗?怎么就下药迷晕了一个人?
明礼看透了山茶的疑惑,便直言道:“我猜,应该是朱氏送来给我通奸用的。就那样赤身裸体的躺在榻上睡着了,也算是个......人才吧。”
“通......通什么?通奸?!”
山茶觉得,自己这两日来受到的惊吓,比往前十几年受到的还要多百倍不止。她刚想再多问两句,再一抬头就发现明礼撂下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独留她一人。
朱氏站在院外等着,她仰起头看着这间破败小院,说是小院,其实也就是几间小屋子打通连在了一起,连个烧火做饭的小厨房都没有。
即便是她房中几个二等女使住的屋子也要比明礼这一间奢华许多。
满地枯黄落叶,院子牌匾上的字迹早被风化的认不出来,杂草丛生,几棵枯树老藤干瘪的长在一侧,燃尽他们最后一秒生命。
朱氏身边的侍女果翠满腹疑问,问道:“娘子,咱们这是要向二姑娘示好吗?”
“倒也不急着示好,二丫头长进了不少,若她和仁寿堂的老太婆真的将面皮撕破,我竟一时间猜不透谁会赢下这一局。”朱氏长叹了一口气,“但老太太那儿又暂时得罪不了,我的芸儿就要议亲,若是光靠明叔远那个杀才东西,芸儿还不知要嫁去哪一户清贫人家,若再遇上个不争气、不上进的,那她这一辈子可就出不了头了!但一旦加上大房的名头就不一样了,待我的芸儿嫁入高门,草儿娶了新妇,咱们就能彻底甩了仁寿堂的老婆子。”
果翠颤巍巍的说道:“可咱们从前对二姑娘一直是看不上的。就这两日的示好卖乖,她能相信咱们?”
“不管了,大房孟氏闭关礼佛也有两月有余,眼瞧着就要回来重新掌家,若芸儿的婚事交由她作主,那便更是完了!为今之计,只能先两头骗着,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番话说完,朱氏便见到明礼出了门,她隐去眉间的愁容,匆匆两步迎了上去:“二丫头来啦,这么快呢,三婶这才等了一小会儿。”
明礼回以微笑:“三婶先带我去仁寿堂吧,我想给祖母请安,顺带讨一份早点吃。”
“给老太太请安?”朱氏脸色一变,她没料到明礼会提这样的要求。
明礼颔首:“是啊,三婶不方便吗?”
“没有没有,你都说出口了,三婶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朱氏揪着手帕,因为紧张,唇上口脂沾了一点在牙齿上,她凑近明礼,低声道:“二丫头,老太太对你不怀好意,将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办事呢,三婶是眼瞧着你长大、嫁人的,心里疼你,这才提点你一句,你可要记得三婶对你的好呀。”
明礼侧目,与朱氏对视,她倏然一笑:“昨日在戏园,三婶不还为了维护祖母与我针尖对麦芒,土匪遇流氓么?怎么今日就开始演起长辈尊亲了?三婶果然是勾栏出身,这演戏的功夫,比昨天那一出梧桐雨可精彩多了。”
“三婶。”明礼脸上的笑容一下隐去,她眸光晦暗,言语冰冷:“两姓家臣,自古不得好死。既当又立的人,向来下场惨淡。”
朱氏死死抿唇,绢帕被揉成一团捏在手里。她的面色十分不善,万万没想到明礼竟然丝毫不顾各自的脸面情分,她都以笑脸相迎了,这死丫头竟还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如此,看来是没得谈了。
“你......”
“但,我和旁人不同,我很看好三婶这样千面玲珑、明哲保身之人。”
明礼又扬起了一抹笑容,她的眼里泛着点点星光,彷佛方才将朱氏吓得浑身哆嗦、一身冷汗的女修罗不是她一样。
明礼说道:“读书时,我看过一句话,深以为然。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三弟弟和四妹妹的婚嫁大事,不管是嫡母也好,祖母也罢,这满天下的人,再没有一个会比三婶你这个做生身母亲的更加上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