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前)
“滴~”
手机屏幕忽地亮起。
正伏案的许青禾无动于衷,面前的桌子上正摊开一张写满数字的A4纸。
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里,她将自己的存款、即将入账的兼职收入算了好几遍,但怎么看下个季度的房租都很成问题。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许青禾愁眉苦脸。
她本不想理会手机里的新消息,不过不经意的一瞥却让她的眼睛一亮。
邮件标题的最前面是两个字母,「Re」,说明她之前给发件人发过邮件。
不过最勾起她兴致的是那两个字母后面跟着的几个汉字:「雪泊事务所助理入选」。
事务所?什么事务所?我应聘过事务所的助理?
许青禾有些困惑。
发件人的名字很熟悉,是给非全日制研究生上《犯罪心理学》的谷源教授,教授是直接在她上周交上去的作业的基础上写的这封邮件。
在许青禾的记忆里,谷教授眼睛明亮细长,十分清澈,留着一头非常时髦的短发,她从不错过谷教授的课。
正文只有五行,没有寒暄,开头谷教授就介绍说自己的师兄开了一家事务所,业务范围包括但不限于为精神病人提供心理支持。现在事务所对外招聘助理,条件是必须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她推荐了许青禾。
邮件的最下方是高卓的地址和电话。
看完邮件的许青禾心中的疑团更大了,为什么是我?她心想。
视线再次落在桌面上那张已经被划得十分凌乱的白纸上,一个上午的计算,许青禾得出一个结论:
作为个人,她正式破产了。
***
“呼呼呼……”
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跟在什么后面飞奔。
纵使隔着一段距离,许青禾也清楚地看到一缕缕汗正顺着男人的鬓角流了下来,后背洇出了一大片汗渍。
现在可是二月底。
没一会,灰西装男人兴高采烈地朝小区的健身中心走去,手里抱着一只胖胖的橘猫,正彼此热络拉着家常的大爷大妈们“呼”地一下,一窝蜂围了上去。
不多时,一个穿彩色裤子的老婆婆朝许青禾的方向看了几眼,并对男人耳语了几句。
很快,灰西装男人向许青禾走来。
“你是…… 许青禾?谷源的学生?” 他撩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打量着许青禾。
“是。” 许青禾答道。
那封邮件过后,她专门去了一趟谷源教授的办公室。
谷教授对她的到访并不意外,给许青禾倒上一杯茶后,开口道,“我觉得你很适合。上次我让你们做的案例分析,只有你分析了罪犯的手法和他的动机之间的关系。还有——”
谷教授的眼睛显然有洞察人心的力量,“从你的遣词造句、论证角度,还有课堂上的表现来看,我觉得你们是同一种人。”
“和谁?” 许青禾忍不住发问。
“高卓。” 说完,谷教授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从小到大,许青禾一直都是人群里的小透明。学生时代她从不参与女生们的八卦聊天,因为泯然众人的样貌,也从未成为男生们话题的焦点。家里也一样,她几乎是自己照顾自己长大的。
安静的成长经历造就了她疏离的性格。
难道教授的意思是高卓也是这种性格的人?
“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万一让你跑空了呢?对了,我叫高卓。” 男人语气随意的说道。
许青禾注意到他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果然是心理学人的通病。
“您好,我叫许青禾。” 淡淡的语气。
“走吧,带你去趟办公室。”
许青禾尾随着高卓很快来到一扇猪肝色的门前,门上贴着一块蓝色泡沫板,上面印着「雪泊事务所」几个字。
房门打开,五十平左右的房间里堆满了搬家用的纸箱子,百叶窗几乎拉到底部,房间的角落有一张灰色沙发床。
“您...... 住这儿?” 许青禾开口,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所谓的办公室还兼了老板的住处,如果不是谷源教授的推荐,她恐怕早就掉头走了。
“你放心,这里只是做做样子,现在工商注册必须要有一个地址。” 高卓仿佛掌握了读心术,“我们基本上都在外面跑。”
说完,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挂在门口一个晃悠悠的衣架上,随后开始在几个纸箱子里一直翻找着什么。
“找到了。” 他嘟囔一句,递过来一个A4纸,脸上还有汗水干掉之后残留的白色盐渍。
纸上用黑色铅笔画了一幅画,是心理学领域比较初级的「房树人」,整体笔触纤细单薄,非常平面化。
“看出什么了吗?” 高卓问。
“笔触单薄,说明画这幅画的人情感平淡,缺乏行动力。房子的窗户呈网格状,这个人的心理防御感强......”
一旦涉及到专业领域,许青禾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人物画的很抽象,没有五官,尺寸很小,说明这个人自卑,想要隐藏自己。”
说完,许青禾停了下来,看向高卓,那眼神仿佛是在问“还要继续吗?”
高卓点点头。
“通常情况下,在做测试的时候,这张纸被竖着给出去的。” 说着,许青禾做出一个将纸竖着递出去的姿势。
“但这张画是横着的,显然,画这张画的人在接过纸的时候顺手就把纸横了过来,这意味着此人对规则有破坏意识,不愿循规蹈矩。”
“很好。” 高卓赞许的点点头。
“如果我告诉你这是一名精神病人呢?你能大概看出是哪种病症吗?”
“精神分裂症。”
“没错,明天下午有课吗?”
许青禾摇了摇头。
“那一起去一趟区精神病院吧,带你见个人。”
说着,高卓朝许青禾手里的纸努了努嘴,“就是画这幅画的人。”
“好。”
走出房间的时候,许青禾忽然想起那天临走的时候谷源教授的话——
“你们都是变色龙一样的人,会随时「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