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刘妈妈和采薇一介深宅妇女都能明白过来,常氏母女对冰灵不利,就是为了占用与太子成婚的赐婚罢了。
这么多年冰灵又好似被软禁一般,几乎不曾出府,无人认得她,如果冰灵死了,冰凝顶了她嫁到太子府去,还真不一定会被追究。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大概也就是冰尚书,可是冰尚书那个性子,等他回家发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呢,生米早已煮成稀饭,还能重新把人从太子府里抬出来不成?
最终,刘妈妈和采薇还是人微言轻,毫无办法,没有常氏准许,连院门都出不去,更别提搬什么救兵了,母女二人在湘芜苑耍了一通横,便扬长而去。
看得海黎浑身寒意,又倍感恶心。
这等杀身之仇,若是海黎就这么走了,不替冰灵讨回公道,不替刘妈妈讨回公道,不让冰尚书好好睁大眼睛看看他又娶了个什么东西……实在是对不起冰灵这么多年可怜的生活,和如此惨烈的死去。
她还只是一个花季少女!
至于刘妈妈……从冰灵诞生起,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不是可以一朝就可以抹去的,不管是原主已死还是这里本就是她,单是为了刘妈妈,她都该好好地与她告个别。
尚书府,湘芜苑。
海黎站上灰瓦做的房顶的时候,透过瓦片一眼就看到了屋内的景象。
偌大一间屋子,家具该有的也倒是都有,就是没有一件多余的摆设物品。
常青莲这工作……做的还真是“到位”。
当初冰大夫人留下了多少嫁妆?多少珠光宝石,多少值钱的物品?稍微分出来一点点,冰灵小时候的日子都不会是之前那样难过。
说得好听,是要省下来留着给她当嫁妆一起嫁到太子府,可是如今那些摆在莲颜阁里的大夫人当年留下的足足九九八十一抬嫁妆,只怕……都是给冰凝准备的罢了。
冰尚书从来没有动过,可是这就便宜了常氏母女了。
海黎眼中悄悄地聚拢着一抹寒冷的色泽。
再看屋内,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是已经整理过了,还是一夜没睡?
很快就有了答案。
采薇和刘妈妈都在桌前,采薇趴在桌子上,睡着,清秀的小脸蛋上两行极重的泪痕异常明显,面容上还残留着难过之色。桌上烛台的微弱火光已经在靠着最后的一些蜡泪苟延残喘。刘妈妈则颓然地坐在桌边,一动不动,气息微弱,目光无神,不知道在盯着烛台还是在盯着睡过去的采薇,一脸悲戚。
她的气息有些虚弱,海黎一探便知,这是一夜未睡。
采薇……只怕也还没有睡多久,精神力很差。
幸好,她今日清晨便来了,不然这样子下去,采薇年轻,身体还有的折腾,可刘妈妈的身体……只怕生了毛病,就更不好了。
刘妈妈正不知在盯着空气发什么呆,精神被常氏母女打击得太大,难以平息她心头强烈的不安和悲哀。
一夜未睡,她不想睡,也睡不着。
小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嘭。”
一扇窗户突然自己合上,吓了刘妈妈一大跳。
她的神经此刻很脆弱,一点儿声响都能惊动她,更别说一扇窗户突然关上发出的声响。
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全身紧绷,布满皱纹的脸上黑圆圈极重,那双浑浊的眼睛此时有些惊恐地瞪大。
怎么回事?
这时,又一扇窗户自动合上。
刘妈妈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下意识的张嘴却又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她全身上下已经僵硬得不能再僵硬了。
是不是一夜未睡,让她出现了幻觉了?
似乎感受到她的惊恐了似的,第三窗又自动合上,只不过放慢了速度,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见鬼了!
刘妈妈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嗓子却像是被人堵住一般,不敢大叫出声。
她刚要去推醒采薇,一道温柔而略带清冷的女声柔和地在她耳边响起。
“刘妈妈,是我,灵儿。”
刘妈妈听到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颤,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海黎特意学着冰灵的嗓音说的这一句。
“别叫醒采薇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刘妈妈伸出去的手终究是顿住了,她急切地向四下里张望,什么都没有。
窗户却在一扇扇有条不紊地合上,直到挡住了外面的最后一丝视线和最后一束光。
刘妈妈一转身,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在屋里出现,就安然地站在她面前,目光平静而柔和,也有隐约的悲伤。
刘妈妈瞪着面前的女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刚刚明明是小姐的声音,可是这个女子……容貌和小姐并不一样。
这是……
海黎噙着一抹浅笑,带着略微苦涩和安抚:“刘妈妈,我是灵儿。”
刘妈妈的嘴巴还是惊讶地半张着,没有说话,眼神有一丝的松动。
小姐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海黎见她还有些迟疑,有些不相信,便开口叙道。
“从小到大,冰凝从未叫过我姐姐,反而一直让我叫她大姐。”
她讲一些只有冰灵清楚的事情,大概嫌疑就会消除很多。果然,说完这句,海黎便感受到刘妈妈紧绷的气息一下子松弛了不少。
海黎在心中轻叹一口气,她的语气如丝绸一般轻柔,极淡,像是在陈述事实一般,却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她接着道:“小时候见爹的次数不多。有一次爹来看我,给我买了糖葫芦,结果被冰凝抢走了。妈妈看我哭的伤心,便用自己做冬袄用的棉花去换了一些银钱,给我买了糖葫芦……妈妈以为我不知道,对吗?”
虽然只是冰灵的记忆,但由她口中说出,海黎也不自觉地温柔地勾起唇角,心中泛过一丝酸涩的暖意。
“灵儿知道,灵儿一直都知道。”
刘妈妈的脸色猝然由惊呆变化为痛哭,气息一下子就完全松了下来,两行泪流下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