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便进到正厅。
沈氏换了一身深紫色锦衣,头发重新梳理过,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
时倾笑着迎了上来,“娘。”
沈氏微笑,转头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大丫鬟春梅了然,端上一盘用红布盖着的白花花的银子,“薛公子,这是你的奖赏。”
薛昭掀开一看,足足有两排,简直亮瞎人眼。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微笑的时倾,只收下一半银子。
沈氏见状,不解:“薛公子这是何意?”
薛昭将银子收好,沉声道:“我想成为小姐的护卫。”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时倾也微微诧异了一瞬。
这男主,当真“口无遮拦”,直言不讳。
若是只说要做府中护卫,沈氏可能还不会怀疑什么。但直接点名时倾,众人心思就转起来了。
时倾泰然自若,声音温柔:
“娘,我刚才多问了薛恩人几句,才知道他居然自小流浪在外,空有一身武力,却实在没头脑,无论做什么总是叫人欺负。”
“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天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女儿见他实在可怜,就想着在府中找个活儿给他做。”
“如此一来,既可解决了他如今的窘境,相府又能在外人口中落个好名声。”
薛昭闻言,太阳穴青筋狠狠一跳。
别以为他听不出,她在暗戳戳地骂他。
他抬眼看去,刚才还对它威逼利诱的人泪眼盈盈,叫人看了,好不怜惜。
收回视线,他暗忖:惯是会装。
时倾在府中一向是温柔善良的形象,刮风下雨都要到外边救济他人。
如今看见薛昭身世凄惨,生出这番想法似乎也不过分。
脑中一转,沈氏原本有些不虞的脸色软了下来。
“让他在府中做护卫也不是不行,就是他为何要到你身边做事。”
她怀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时倾生怕薛昭又说出什么大实话,忙接答:
“这是女儿要求的。”
“为何?”
时倾眼中露出些许愁苦,“娘,你忘了,上次我出府差点被人绑架了,我想着,若是女儿身边能有个贴身保护的护卫,也不必每次出门都心惊胆战。”
“何况后天就是父亲大寿,薛昭他武力高强,还能担任保护相府的重任,免得有哪些不长眼的人来闹事。”
今年春天,气温骤升,黄河出现凌汛。此次正好是丞相出谋划策,并且负责解决此事。
谁知,在其中一个环节上出了纰漏,黄河冰块来势汹汹,在中下游堵塞严重,最后河口决堤,淹没农田村庄,损失巨大。
民间纷纷传言,丞相贪污赈灾官银,偷工减料,对此事丝毫不上心,这才导致灾难的发生。
丞相也因此受到皇帝责骂。
近几年,北狄屡次来犯,边疆战事频繁。去年年底更是攻入宸国肃州北部,烧杀抢掠。
因为战事民间税收本就严重,再加上出了端州一事,百姓苦不堪言。
甚至出了一些极端组织,矛头直指当朝官员。就连京城,都有一些危险事件发生。
上次时倾出去,险些被歹人掳走。
思虑到这层关系,沈氏面色严肃起来。
沉默半晌,她终于同意了:“也好,既然如此,那薛昭就留在府中做护卫,既可以护你周全,又可以保护相府。”
闻言,时倾莞尔,“多谢娘成全。”
虽然这个沈倾在某些方面固执,但终归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沈氏心中还是疼惜的。
她轻拍时倾的手,“既然知道外面不安定,就不要整日出去,免得我和你爹担心你。”
时倾乖巧,“知道了,娘。”
表面功夫先做好,至于听不听就是另一回事了。
沈氏又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薛昭。
果然如女儿所言,四肢发达,脑袋却不好使。
如今成功谋得护卫一职,竟还傻愣愣地站着,也不知感恩道谢。
沈氏自认心胸宽大,不跟他计较,淡淡地招呼身边的大丫鬟:“春梅,你领他去管家那里,安排他到小姐身边上值。”
“是,夫人。”春梅斜眼看向薛昭,“跟我走吧。”
薛昭暗自瞟一眼时倾,见她笑而不语,随春梅离开。
-
晚饭期间,丞相沈问博和大公子沈知南也回府。
两人一进门,就回房脱掉官服,换了一身华贵的常服出来。
沈氏、赵姨娘和三小姐沈知意已经等候多时。
沈氏差人上菜,父子俩坐下来。
沈知南环顾四周,“怎么不见倾倾?”
沈氏好笑,“这次回来,不见你先问候我,一来就问你妹妹。”
沈知南笑着喊了她一声好,又问:“倾倾呢?”
沈知南完美继承父母的优点,长得亦是俊美。不过及冠之年,长得丰神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双唇抿起,不怒自威。
只消看一眼,就能从其硬朗的脸部线条窥见其英俊和凌厉。
他偏生喜欢穿深色衣裳,柔软绸缎配以精密大气的暗绣,腰封紧束,更显身姿英挺。
提到妹妹时,他剑眉下的两只漆黑眼睛熠熠闪光,唇角不自觉地轻扬,消减了几分冷厉。
兄妹情深,沈氏自然是欢喜,“她本该来了,说是忘了几样东西,又转头回去拿了。”
沈知意端坐一旁吃味:“兄长只关心二姐,都不看我一眼。”
沈知南眉眼一弯,“我一进门就看到知意了,今日头上戴的可是玉兰簪,倒是十分配这身粉色襦裙。”
沈知意面色微红,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这玉兰簪子还是哥哥上次送的。”
众人皆微笑,唯独丞相沈问博沉着脸色。
“有哪般要等的东西非要现在去拿,叫所有人等她一个。”
赵姨娘捏了一句,“二小姐这是性情率真。”
沈氏脸色微僵,正在这时,一道温柔轻灵的声音传来。
“爹,兄长!”
众人皆回头看向门外。
只见时倾一身嫩绿衣裙,言笑盈盈地走来,在沈知南对面落座。
沈知南好奇地看她,“娘说你去拿东西了,拿的是什么?”
时倾柔柔一笑,“不过是些小玩意。”
她叫招手示意秋月,只见托盘上面放着几个香囊和一份铜鎏金梅花香盒。
时倾将香囊给每人分了一个,“这是我在晋云寺从住持那里为大家求来的平安符,算不得珍贵,只愿保佑我们沈家每个人都平安健康。”
赵姨娘不以为然地收起来,“劳烦二小姐费心了。”
沈知意接过,香囊中还透着浅浅的清香。
沈知南立马挂在腰间,神采飞扬,“正巧我这几日也有些受凉,倾倾这份礼物送得正合适时宜。”
见到沈问博还是面无表情,时倾双手呈上铜鎏金梅花香盒。
“爹,这是我特地找住持求来的一份沉香,夜间点燃,可安神静气,有助睡眠。”
沈问博接过,依旧冷着脸:“府中也有沉香,功效不都如此。”
“爹,这沉香还参杂寺庙檀香,香气袅袅,沁人心脾,自是与一般的沉香不同。您最近操劳,女儿也是希望爹保重身体。
沈问博脸色终于和缓了一些,“你若真有这个心,老实待在家中,便是极好。”
“坐下吃饭吧。”
众人脸色皆缓,气氛也稍微平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