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闻钟专注开车,并没有察觉到时倾的情绪波动,他调笑着开口道:
“你不就是那个电视剧的公主扮演者,好像是叫李长意,我见过。”
其实是他妹妹最近一直在追《风柳意》,每回他路过客厅都会听到小姑娘咬牙切齿地骂着那个恶毒公主。
肉眼可见的,时倾眼神的光黯淡下来,唇角不自觉地下垂,“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其他方面。”
注意到她语气有些低落,季闻钟神情舒卷,话语像是夏日的清风:
“其实你演的挺好的,这个角色虽然看起来很平面化,但是你赋予了她一种立体感。你之前有演过其他戏吗?”
果然,时倾被他移开注意力,开心回答:“没有。这是我第一次演戏,不过我私底下一直有练习。”
“很棒,很难看到这么认真踏实的新人了。”
季闻钟毫不吝啬地夸赞她,语气表情恰到自然,“按照这个趋势,只怕再过不久我这个前辈都要比不上你们了。”
季闻钟俊逸的面容适时地流露出欣赏之色,慵懒的语气又带着几分认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暗讽。
说起来,季闻钟其实也不过大她一两岁,叫前辈只是因为他入圈早,年少成名。
时倾蓦地笑了出来,眼中的光亮再次凝聚,清晰地映着男人优异的侧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很快就抵达试镜地点。
试镜地点是一处高楼,人多眼杂,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时倾提前下了车,目若星辰地跟季闻钟道谢。
随后甩着高马尾小跑离开,走到没人的地方,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喜悦,一蹦一跳着上楼。
直到视线之中多出其他明星演员,才故作稳重大方。
坐电梯上楼,时倾捏着从工作人员那里拿到的号码,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看着手中的分析稿静静等待。
时倾长着一张非常标准的鹅蛋脸,三观五庭比例完美,尤其是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干净纯澈,十分惹眼。
光是看一眼,就能让人心生好感。
“你这条裙子真好看,很搭你。”坐在她旁边的一个高挑艳丽的女人笑着侧头看她,主动伸出手来,“我叫张嫚。”
时倾略微诧异,垂下目光,盯着她的手好几秒,抬眸看她,“我叫叶倾。”
张嫚眉尾上挑,将受到冷落的手收回来,依旧含笑,“你也是来试镜的吗?打算试哪个角色?”
她语气温柔,就好像是单纯的好奇并无恶意,时倾却感觉到一丝不自在。
她小心翼翼地抬着屁股往旁边挪了挪,这才回答:“花弄影。”
花弄影是剧中的一个歌妓,琴艺高超。及笄不久,凭一曲缠绵悱恻、离情正苦的《采桑子》名动京城,此后更是风光无限,直到战争爆发,国家战乱,红颜枯骨无人知。
花弄影在剧中只是一个配角,和男主有些交集,但比不上其他女性角色戏份多。
闻言,张嫚明显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自己竞争对手。
虽然她年纪轻轻就夺得了各大奖项,有作品有粉丝有流量,完全不必将一个新人视作威胁。
但众所周知,王梵导演选角色一向大胆创新,喜欢用新人。
用网友的话来说就是,柿子挑软的捏。
老演员的话,演技经过多年打磨,很少需要担心;不过有时候他们的演技也会固定化,加上以前的角色过于深入人心,部分观众容易出戏。
有的导演就怕那种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人,有一定的知名度和粉丝,就自以为了不起,心高气傲,受不得一点委屈。
被某些媒体粉丝吹捧惯了,带资进组耍大牌,擅自改戏,美其名曰有自己的见解感悟。
而新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刚出道,没什么大名气,眼里透着一股老油条没有的清澈愚蠢,听话乖巧从不多事。这种未经沾染的性子和演技可塑性强,往往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又是新鲜血液,演得好了更容易让观众眼前一亮。
正想着,门口的工作人员大声道:“23号!”
“到!”
紧接着,张嫚目送着时倾淡定地将文件收起来,从容不迫地推门走进去。
房间内,一排简陋的几张桌子后坐着几个面试官,五男两女,最中间赫然是导演王梵。
看到她进来,一个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叫她先进行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又对着面前的电脑念出叫她表演的片段。
“接下来,你来表演花弄影初次遇到男主的场景及反应。”
念完,众人皆抬头注视她。
时倾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
在《龙泉》剧本中,男主是将门之子。父亲兄长皆是景国有名的将军,他自小备受宠爱,上头父亲兄长扛着,性格桀骜不驯,平日就和一些狐朋狗友吃酒玩乐,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花弄影与男主初次见面正好是在她初次登台时,女配当众表演一曲《采桑子》,吸引了男主的注意力。
他听得入神,误将桌上的玉佩随手丢到高台上,并且准确无误地砸到了女配的额头。
事后,男主到后台去找女配,想要拿回自己的玉佩,顺便一睹芳容。
回忆完剧情后,时倾双眼一闭,再次睁眼,周身气质瞬间大变。
众目睽睽之下,端坐高台上的女子轻呼一声,时倾抬手摸了摸自己凸起来的额头,不过轻轻一碰,就酸疼得厉害。
不用多想,必定是肿了。
别人都是丢芍药之类鲜花表示热情支持,不知哪个没分寸的家伙居然丢石头上来。
她第一次登台,就有人这般作弄她,时倾蹙着眉,紧咬下唇角,心中一阵气恼。
她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那个方块翡翠,微怔愣了一瞬,倾身,细长的手指拿起质地坚硬的翡翠,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
朦胧看不清的幔帐后,她笑吟吟的地站起身来,声音娇软动人:
“前有潘岳掷果盈车,后有弄影抛花献玉,奴家不胜感激。”
语毕,她双手放在腰侧,婀娜多姿地行了礼,往后退去。
房间内,时倾假装坐在妆台前,从铜镜中窥见多出来的少年,不慌不忙地取下耳饰,红唇轻启:
“这位公子莫不是走错地了,奴家这儿不招待客人。”
镜子里的少年执着花鸟扇,悠闲漫步靠近,“弄影姑娘琴技高妙,余音绕梁,在下是慕名而来。”
“公子谬赞了,”时倾将手虚虚搭在空中,仿若搁在妆台上,“台下听奴家演奏者众多,唯独公子专程来奴家房内,想必是另有隐情。”
镜子里少年两手合扇,笑容恣意,“姑娘真是聪慧,本公子此次前来,一为与姑娘交好,二为一物。”
少年目光落在女子跟前,“方才不小心用玉佩砸到姑娘了,实在过意不去。不过,还望你能归还。”
他虽然笑着,言辞礼貌得体,却不经意透露出自傲和强势。
时倾全程看着镜子,闻言,她目光流眄,从镜子里的少年转到右手边的那个方块玉佩。
“既然是公子之物,弄影便归还给公子。”
她拿上翡翠,盈盈转身,抬起一双娇媚眼看向面前的人,“只是弄影能否得知公子姓名?”
她肤若凝脂,睫毛弯而密,眼型狭长,上挑的眼尾染着桃红色脂粉,半是羞怯半是期待,只一眼风情万种。
少年眼中闪过惊艳,看花弄影的目光是纯粹观看美好事物的欣赏。
接过自己的玉佩,他心情愉悦地道:“宋舟渡。”
话音刚落,时倾的眸子灿若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