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韩湘雪走到窗前，支起窗子，站在妆台前梳发。
一道黑影从窗中闪了进来，跪在她身后。
“说。”她淡声道。
“昨天主上和楚君离吃饭的时候，殿外有人给那个漪灵儿报信。”凌一垂头道，“那个女子似乎有问题。可要属下去查明此事？”
“不用了。”韩湘雪道，她微侧头：“宫中危险，你注意掩藏行踪。这件事先不用查。”
凌一无声退下。
韩湘雪用过早膳，一如往常地到书阁整理藏书。
她找到一本书，刚要伸手去拿，旁边忽然伸来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拿过了那本书。
抬头看去，是漪灵儿。
“见过姐姐。”少女盈盈浅笑，“不知灵儿可有幸与姐姐说几句话？”
韩湘雪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时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他说，若能活下去，愿娶我为妻。”漪灵儿咬牙，眼中露出几分怨意：“现在，你们却……”
韩湘雪默然片刻，递给她一块手绢：“灵儿姑娘，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希望你们能解开。”
漪灵儿有些诧异地抬头：“你……你不在意我和他的事？”
韩湘雪迎着她的目光，面上露出一丝轻浅的笑意：“你们的事，终究要你们去解决。我为何在意？”
这日午后，大雨忽至，淋漓的雨水沿着雨链滴滴答答落到廊下。
宫中，一处寂静的宫殿里，听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急得团团转。
“我要去请御医！”他冲出屋外，却被听风拦住：“你站住！如今，哪有御医会来我们这里？”
“那怎么办？！”听竹眼眶通红，瞪着他：“殿下高热不退，难道就这么看着他等死吗？！”
听风沉默不语，片刻道：“我知道一个人。去找她，或许有用。”
“……”听竹听他说完，有些惊讶。但想起床上的楚若白，还是咬牙冲了出去：“我去找她！”
蘅芜宫，韩湘雪看着来人，有些惊讶：“你说你是贤王身边的侍从？”
“是。求女官救救我们主子！”听竹身上还滴着水，伏地磕头。
“快请起。”她思量片刻，命采儿去箱箧里翻出几包药材，装在篮子里：“这是我前几日风寒抓来的药，请你带给殿下吧。殿下居所在前宫，我不便拜访，还请见谅。”
“谢过女官！”听竹感激地接过篮子，匆忙行礼，拿着伞向外跑去。
韩湘雪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凝眉。
“女官，我们为何要给贤王送药？”一边的采儿犹豫许久，忍不住道，“如今，贤王势微。女官不该趟这浑水才是。”
韩湘雪有些惊讶：“你这小丫头还懂挺多。”她伸手摸了下她的头：“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陛下仁德，贤王又素无过错，若他死于伤寒，有些可怜，也恐损了陛下声名。”
“原来如此。”采儿眼中划过一丝若有所思，对她一笑：“还是女官思虑周全。”
勤政殿中，瓷器的碎裂声响起。楚君离听着属下禀报，烦躁地来回踱步。
“漪灵儿找她说了那些话？她派人给贤王送了药？”他面色阴沉：“……她什么时候和贤王有联系了？”
韩湘雪端着汤盏站在殿外，沉默不语。
抬头看着合拢的门扇，里面的话语声，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看着手中冰裂纹的汤盏，一时觉得心口也像被攥了一把，凉意沁散，瓷裂如蛛网。
“季女官。”祁墨有些尴尬地挡在她身前：“陛下正为些政务生气，女官先别进去了。”
“陛下辛苦了。”韩湘雪神色如常，对他一笑：“那我今日先回去，劳烦你将这汤送进去了。”
“属下明白。”祁墨连忙接过汤盏，看着她转身离开。
……
转眼间半月过去，天气愈寒。这一日，天幕昏蒙，落下细雪。
这半月中，韩湘雪和楚君离没见过几次。见面的那几次，也都相对无言，不欢而散。
情丝纠缠反复，说不清为何。也许因为他与那名女子的前缘未说清，也许因为她那日在房外听到的只言片语。
……又或许如同蘅芜宫院中那几块因寒日破碎的石板，看似突然破裂，其实早已暗生罅隙。
两人许久不见，气氛不好，周围的人都有所察觉。
这日，韩湘雪在院中晾晒旧书，一个青袍女子身影出现在一旁。
“你们最近怎么了？”她问，“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
“没什么。”韩湘雪抬头看她：“许是因为一些琐事吧。”
陈书仪微微皱眉，她问：“你来这里，漪灵儿也来了？”
“姐姐！”话音未落，一个身影拎着食盒出现：“我来了。”
陈书仪不语，韩湘雪向她点头：“坐。”
漪灵儿将带来的点心放在桌上，笑道：“我给姐姐带了些新做的点心，还望姐姐喜欢。”
韩湘雪放下手中的书，也在她身边坐下：“是吗？谢谢灵儿了。”
她唇边的笑意天衣无缝，漪灵儿愣了下，忽而抱住她的手臂，垂下泪来。
“姐姐，我听说……你近日与陛下不睦……我这几日想了很久，你们情投意合，若是因为我如此……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可是……”她说着，更多的眼泪落在桌上：“可是，他也曾与我许诺，看着你们在一起，我心中真的好难受……”
韩湘雪看着自己被眼泪打湿的袖子。
……又是如此。
远处似有人看着这边情景小声议论，她对漪灵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灵儿女官，我觉得你们之间的事，还是需要你和他说个明白。”
漪灵儿满面泪痕，抬头望着她：“他不见我……我不知为何，他如今连见我都不肯。”
她恳求道：“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没办法了。”
韩湘雪看着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默然半晌，道：“我去告诉他，你想见他。”
漪灵儿含着泪，连忙点头：“谢谢姐姐。”
“你不该去。”漪灵儿走后，陈书仪站在门前，看着韩湘雪的背影：“为什么要替她传话？陛下不会高兴的。”
“她的事不说清楚，我也不会高兴，他也是。”韩湘雪低声道，回头对她一笑：“拜托你传话了。”
“……不明白你在想什么。”陈书仪转身离开：“我会把你的话告诉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