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姝丽没敢睡着,她怯懦地缩在被窝里,脑袋被被子遮掩住一半,眼睛疲倦地睁开又闭上。
一开始是不想睡,怕入了梦中又看见帝王的模样,后来是睡不着了。
漆黑深夜中,时不时能听见窗外的鸟叫,这时候她翻了个身,脑中不合时宜地想梦中的帝王与现实当中的帝王是否是同一个人。
倒是都很凶。
越想越觉得就是同一人,姝丽忍不住把被子拉高盖住脑袋,更睡不着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想得迷迷糊糊时听见了打更的声音。
该是时候起床了。
天还未亮,四周漆黑一片,姝丽轻手轻脚地下了榻将桌上的烛火点亮。
她一夜未眠,洗漱时一泼凉水下去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只是依旧疲乏。
早知道还是睡一会儿的好。
但她也没闲工夫去想这么多,上值便意味着待会儿又要到御前去。
萧宸自睡梦中醒来,撑起身坐在床榻,长发披散,他一手扶住额头,神情有些不虞。
他没在梦中看见姝丽。
身为帝王,萧宸的掌控欲极强,他不允许出现计划外的事情,如今这莫名其妙的梦是一回事,可昨日梦中没有出现的姝丽便是另一回事。
萧宸思索片刻,起身披上薄衫,叫来了门外候着的宫人。
进来的宫人有条不紊地伺候着帝王洗漱,要穿衣之时忽然听到帝王开了口。
“你,过来伺候。”
他的这一句话没有指明是谁,却让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姝丽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她听见秋澜姑姑在叫她。
她步履有几分僵硬地往前,站到了萧宸面前两步远的位置,手指无措地垂下来,等别的宫人将衣物递给她时她才轻轻吐着气上前。
萧宸没说让旁人帮她,所以姝丽一个人做起来有些麻烦,她比萧宸矮一个头,替萧宸穿衣的时候总归是要近距离接触,靠得近了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味,足够让人清醒。
她的动作格外笨拙,饶是这样也在尽力将事情做好,行为举止也一如往常般老实。
外袍还没穿上,萧宸低头看着那张垂下眼眸的脸,忽然出声:“都退下吧。”
姝丽的手一抖,拿着腰带的举动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宫人们渐渐退出去。
姝丽有些急了,她也想走,但她还没伺候好帝王,又不敢回头,要系腰带的时候得虚空环住帝王的腰身,她站得不够近,还环不住。
咬着唇都发白了,再不敢耽误下去,于是又靠近了些,伸手去环帝王的腰身给他系上腰带。
她再近了些许,但头却偏着,萧宸没看见那双眼睛,却能看见她白皙的脸庞。
好不容易等姝丽系上腰带,她心中松了一口气,还不来得及退开,面前的人将温热的手指覆上了她的脖颈,再往上,单手不紧不慢地扣住了她的脸颊,往上抬起。
姝丽总是垂着头,要不然就是垂着眼眸,一副乖觉的模样,每次萧宸想看她的时候都得自己动手。
这次萧宸看见了姝丽眼下的些许青黑,猜到她是害怕地一夜没睡,怪不得在梦中没瞧见人。
他心中嗤笑一声,食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姝丽的眼尾,瞧见那惊慌又有些惧意的双眸,他语义不明地淡声道:“要休息好才能好好当差啊。”
说完这句话,萧宸松了手,没再管姝丽,自顾给自己穿上外袍,随后径直走了出去。
殿内,姝丽大气不敢出。
她出了大殿时瞧见一旁围了三两个宫人,见到她出来,神情有些发笑,又低低掩住,笑说了几句什么走开了。
秋澜从殿门外进来,看见姝丽还站在原地便叫住了她。
“你随我来。”
姝丽跟着过去了。
承明殿的书房中还有个小小的矮桌,被掩在珠帘后,隐约能看见。
“皇上吩咐了,往后除了早晨上值,别的时候你就在书房里。”秋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她在御前伺候了这么久了,虽不说算了解帝王,但这种命令着实不像是帝王会吩咐下来的。
她上下扫过姝丽,看见对方眼中有迷茫,一时有些语塞,这姑娘空长了一副娇媚的容貌,性子这般单纯,或许也是圣书斋那种地方太清净,她又被陈芳护着,才长成这样。
书房的门是打开的,姝丽自进去以后眼睛都不敢乱看,小矮桌上有些纸张和书册,秋澜姑姑让她抄书。
一坐就是一上午。
下午时,萧宸听见下面的人回禀说书房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记起他早晨下的命令。
叫姝丽待在书房就是变相的关住她,除了书房,旁的地方她去不得,就是要去也有人跟着,除此以外还有人时刻注意着书房中的动静,但凡姝丽有什么不该有的举动都会立马被押起来。
他还是在怀疑,这一切有些太过巧合,又实在玄妙,他向来对这些事都提不起兴致,眼前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让他起了点探究的心思。
姝丽就是再笨也发现了点端倪,她在承明殿的书房待了一上午了,中午用膳也是在小茶室单独吃的,虽然没瞧见有人盯她,但就是觉得不自在。
没有人同她说话,没有人吩咐她做事,她就在书房中老老实实地抄书,抄到眼前的字迹都有些模糊起来。
昨夜没有入睡的后果终于来了。
她坚持了许久,实在疲倦,忍不住轻轻趴在桌上想小憩片刻。
再醒过来时天已黑了。
四周静悄悄的,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姝丽睁开眼察觉到自己还在书房中,她心中生出了一股恐慌,起身时脚步都乱了,撩开珠帘往门口的位置跑。
门是被关上的,她去拉,拉不开。
于是在里面拍着,又往外喊人。
“有人吗?开开门好吗?有人吗?”
门外寂静无声。
姝丽不知道的是书房中远不止她一人,自她踏进这间屋子起,帝王的暗卫便时时刻刻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