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天已是大亮了,她听见窗外的树上有鸟在叫,被吵醒了睁开眼,陡然发现萧宸还在身侧睡着。
脑子忽然就清醒了。
她伸手推了推萧宸。
萧宸没起,却是明显醒了,手臂将姝丽搂进怀里,压住了她乱动的手。
“今日休沐,也不用你去请安,起这么早作甚。”萧宸低哑微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姝丽张了张口,喉咙却一片干涩,发不出声来。
她撑着身坐起来,面前已经被递来了一杯水。
伸手碰了碰——是温热的。
姝丽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喝了水,眼睛透过喝水的间隙看萧宸。
萧宸的神色中不见疲倦,甚至有种餍足的懒散,他伸手撩起姝丽垂在胸前的散发,等姝丽喝完了水才问她:
“消气了吗。”
姝丽动作一顿,匆匆挪开视线,茶盏中已没了水,她却还掩耳盗铃般举高杯子,装模作样地喝水。
诸如这般的话姝丽昨夜听了不止一遍,最开始萧宸根本没能让她回答,到后来无论她应或是不应,萧宸都能有理由不理会她的话。
是她把萧宸招惹过来的,那点脾气早就被磨干净了,现在萧宸再问,她犹豫着,没率先开口。
“朕得自辩一下,对着你,朕从未有过取乐的心思。”萧宸说的是实话,他对姝丽,除了最开始的怀疑和试探,那犹豫间的一抹杀心早早就消散干净了,把姝丽当作物件来取乐的心思从未有过。
不过依照姝丽的角度看,那些试探恐怕都被当作了是对她的取乐。
萧宸昨日仔细想了一下,还找到御前的宫人又问了问,也难怪宫人们当时都说他是在逗趣姝丽,他那时的举动……太过自负。
姝丽把举起来的茶盏放下来,萧宸自然地接过,放在帘外的椅子上。
“那你知错了吗?”姝丽问他。
萧宸眼眸垂下来,低下头与姝丽对视,认真地一字一句开了口:“嗯,朕都知道错了,是朕不好,朕不会体谅人。”
姝丽不肯那么容易被哄好,也不肯同他对上视线,低下头捏捏自己的手指,轻轻嗯了一声,道:“还有呢?”
还有?
萧宸迟钝片刻,试探着说:“还有就是,朕昨日没哄阿宓?”
姝丽随便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萧宸一看就知道,肯定还有。
“朕昨日还走了,没有陪阿宓睡觉。”
“今日也没有过来陪阿宓用膳。”
“朕还要阿宓逼着才肯过来,朕错了。”
最后一句有些犹豫,缓缓道:“朕还欺负你了……”这个有待商榷,毕竟姝丽也蛮舒坦的。
姝丽使劲拍了一下他的手,打断他的话,拔高了声吼他一句:“你还不管阿瞒!阿瞒昨夜都哭了!我没睡着,只有我一个人哄他睡觉——”
说着说着,委屈袭上心头,又替阿瞒委屈,推了萧宸一把。
萧宸最见不得她哭,慌忙把她往怀里搂着,轻轻拍拍她的后脊,又揉揉她的脑袋,哄着:“朕不对,阿宓别哭,不哭不哭。”
“待会儿叫阿瞒看了笑话。”
这话没说对,姝丽咬了他一口,隔着寝衣,结结实实咬在他的肩膀上。
萧宸换了句:“阿瞒不会笑话的,是朕不对,阿瞒笑话朕就是了。”
“不气了,阿宓原谅朕一回,好不好?”
即便在朝臣面前多么有帝王之威,在姝丽面前他也没了脾气。
他最开始对待姝丽实在说不上好,他也认了。
隔了一会儿,姝丽似乎是哭够了,渐渐没了声,眼泪全抹在了他的寝衣上。
“你以后还是…别吃药了。”姝丽哭累了,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到昨夜萧宸的话,哑声说,“吃药不好。”
萧宸心中一暖,声音更加温和,吻了吻姝丽的额头,说:“没事,朕问过太医,这药不会伤身。”
“可是,用药总是不大好的,你、你……”姝丽总算抬起头,眉头微蹙,不赞同又有些肯定地对他说,“你不用喝药也行的。”
行什么?不喝药万一怀上孩子了怎么办?姝丽才刚生产,再怀一个可不好。
“你不用…”姝丽嘴巴绷紧,又松开,艰涩小声地朝他低语,“你不用药也很行。”
萧宸一怔,摸不着头脑,却见她语气羞怯,有几分反应过来她说的意思。
顿时脸一黑。
手指按在姝丽的腰身上,恶声低问:“你以为是什么药?”
声音不可置信:“你以为朕吃了、吃了——”
姝丽觉得他反应不对,歪了歪头:“不是那个药?那是什么药?”
奇怪,既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药,那会是什么药。
萧宸深吸了一口气,看她刚刚才哭过,没和她计较,手掌往她的小腹上挪动,轻轻覆上去,随口道:“不是说不想那么快怀上么。”
“朕喝了药。”
“你怀不上。”
萧宸每说一句姝丽的眼睛就瞪大一寸,到最后,她张张嘴,错愕地开口:“陛下说笑的吧。”
怎么能由萧宸喝这药,萧宸可是皇帝。
应当是由她来喝才对,就是她都不该喝这药,若是叫人知晓了,定然把罪名安在她脑袋上。
“朕同你说什么笑,喝了就是喝了。”萧宸捏捏她的下巴,反问她,“还当朕把你看作乐子吗?”
姝丽眨眨眼,摇摇头,嘴上喃喃着:“不行、这怎么可以呢。”
萧宸就猜得到她的反应,说:“避子汤于女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弊端,但有于男子完全无碍的药,朕喝了总比你喝了好。”
他又伸手,堵住了姝丽要说出的话。
“朕知道你怕,放心,没人敢乱说,这事也只有几人知晓,不会传出去。”
“等你什么时候想再要一个孩子,朕再停药。”
“好了,现在可不能生气了。”萧宸又抹了她的眼尾,无奈说,“再要哭的话待会儿眼睛都要肿了,说出去旁人都以为是朕欺负你,阿瞒待会都要不认识母妃了。”
姝丽声音颤抖,嗯了一声,又把还没来得及出来的眼泪往他身上蹭干净。
话说开了总是好的,昨日那副状况,宫人们都以为要出大事,没曾想还是娘娘有手段,今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