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笙抿唇:“……我希望你在开玩笑。”
谢聿辞直勾勾地盯着她,无比认真:“没有开玩笑,我郑重地告诉你,我不想离婚,我想和你一起把孩子养大。”
程笙懵了下,随即有些恼:“说好了孩子是我的,你想反悔?”
他想反悔的并不是孩子,而是她。
他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
但到今天这步,他又何尝不知感情挽留不住她。
他做不了正人君子,他只能做卑鄙小人。
“嗯,反悔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程笙气恼不已,把怀里的枕头摔过去:“谢聿辞,你混蛋!”
“是,我是混蛋。”
谢聿辞知道她生气,但离拿离婚证只有七天了,他不得不硬起心肠:“爷爷已经八十高寿了,他癌症好了后身体一直不好,不知道哪天人就不行了,他有重孙的事,我们不该瞒着他。”
程笙脑子嗡嗡作响,她没想到临到拿证谢聿辞会反悔。
如果孩子被谢家人知道,以她的能力想留住孩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孩子是她的啊,她吐了那么多天,辛苦了那么多个日夜,才孕育这么大的啊。
程笙的眼睛一点点红了,声音止不住发颤:“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早就说好了的,你非得逼我到无路可走了才开心吗。孩子你从不期待,现在为什么又要,你是一定要看我崩溃绝望才开心吗!”
谢聿辞不敢看她的脸,她的话字字如刀剜进心脏,她颤的每个音都像对他的凌迟。
“我没想逼你……”
他喉间的苦涩一层漫过一层:“你别跟我离婚,我们一起养大孩子,我们好好的不行吗。”
热意冲上眼眶,程笙绷着情绪不想让眼泪掉下去:“所以,你兜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不想离婚对吗?”
谢聿辞期盼抬眼,像濒死的人抓住浮木:“是,我不想离婚!”
程笙挂在眼尾的泪终是滑了下去:“你不想离婚所以拿孩子来要挟我,你知道我的命脉在哪里,就拿什么来制我。”
她流着泪笑了:“谢聿辞,如果说,以前我只是觉得我们不适合在一起,那现在,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恨你!”
谢聿辞全身血液刹那凝固。
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这三个字更锋利的字眼。
他指尖颤抖,像什么东西狠狠敲在心脏上,呼吸在这一刻都跟着断了:“不是……”
程笙愤怒无奈又委屈,但她此刻无比清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站起身,声音突然变得很平静:“你想要孩子?好,我给你。”
“孩子我不要了,下个星期民政局,必须去拿离婚证。”
她决然到都不像她,谢聿辞慌乱起身拉住她:“程笙!”
他红了眼:“你宁愿不要孩子,也不肯要我?”
程笙下巴的泪滴到地上,她听见自己冷漠无比的声音:“嗯,不要了。都不想要了。”
他倏地失了力,程笙果断抽回手,回了房间。
谢聿辞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房门关上,背影从视野里彻底消失。
他立在灯光下,面色惨白,明明那么亮的光,他却像独自笼了层阴影,周身死寂冷然。
-
程笙没哭太久,或许是心神耗尽,没什么能让她再耗了。
她没管外面的人,盖上被子就睡,睡到第二天上午。
推开卧室门,令她意外的是,孟璃在客厅。
“你不是去加班去了?”
孟璃其实也挺懵的:“我老板那个秃驴,昨晚突然又发神经说不用加班了,还给我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放假放得挺突然,谢聿辞联系她也联系得挺突然的,告诉她门锁密码,让她早点过来陪程笙。
“笙笙,你和谢渣男……昨晚没发生什么吧?”
“没有。”程笙猜到谢聿辞不会出现了,淡淡笑了下,“下个星期要拿离婚证了,我们还能发生什么。”
孟璃没怀疑她的话,跟着问:“你早餐想吃什么?我刚才看了下冰箱,有速冻的包子和饺子。”
“吃饺子吧。”回答完程笙想到个严肃的事,“你这架势是打算还负责午饭和晚饭?”
孟璃:“不然呢,总不能让你一个孕妇做饭吧。”
“嗯……”程笙纠结了下,“其实我们也可以点外卖。”
“外卖不健康。”
“不健康至少不会死,你做饭的话……”
“好啊,臭笙笙,你讽刺我!”孟璃回过味来掐她。
程笙边躲边说:“没办法,你差点把厨房炸了的事历历在目啊。”
确实差点炸了厨房的孟璃无话可说:“……”
可能怕程笙在孟璃的照顾下出问题,虹姐第二天就回来了。
孟璃看到有人照顾程笙,便也回去了,无良老板良心发现放她一个星期假,只剩五天,她可得大玩特玩弥补她加班的痛苦。
虹姐把家里上上下下搞了遍大扫除,家里终于恢复成整洁有序的样子。
虹把垃圾整理到一起,打算扔到楼下去,刚拉开门,跟外面送花的人撞上。
“您好,请问是程笙小姐家吗?这是送她的花。”
虹姐接过一大捧黄玫瑰,问:“谁送的?”
“里面有卡片,应该留了名字。”
虹姐把玫瑰花捧进屋:“笙笙,送给你的花,里面留了卡片,你看看。”
玫瑰花比一般花束大,程笙放在腿上把她身子都挡住了,每一朵黄玫瑰都娇艳欲滴,馨香扑鼻。
程笙拿下花间的卡片,几行笔力劲透的文字展在眼前——
【对不起】
【孩子是你的,你怀孕十月谁也没资格抢走】
【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怎么样都行,就是别气着自己】
没有署名,但程笙知道是谁。
她面色无波看完,把花放到地上,然后把卡片撕成碎片撒到花上。
“虹姐,麻烦扔了吧。”
虹姐站旁边,看到了最后一行字,明白过来,两口子又吵架了。
“笙笙,这是大少爷送的,扔的话会不会……”
“不让你难做,我自己去扔。”
程笙要起身,虹姐拉住她:“不是难做,是……唉,算了,我去扔,现在就去。”
虹姐带着几袋垃圾和玫瑰花下楼,全扔进了垃圾桶。
夜色浓重,江城冬天的夜晚很冷。
垃圾桶里的黄色花瓣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凄凉残败。
不远处的高大身影,从虹姐下楼就一直立在那。
谢聿辞眼睁睁看着虹姐把花扔进垃圾桶。
冷风肆虐拍在他脸上,比耳光还痛。
他就那么站着,孤寂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越发寂寥,仿佛被世界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