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个时辰,镇子里已经大变样,附近的百姓来了不少,还有近处的乡绅富户。
镇子里已经搭起了四五处简易的棚子,还有七八处棚子正要继续搭建。
好在不是冬日,搭好的棚子也能住人,待过些时日再收拾整理,冬日之前也能安稳。
还有的没有烧毁的房屋也都各自的分隔开,住进了邻人。
吃食虽简单,却也尚且齐全,在镇国公府精锐的建议下,都在喝熟水。
只是看御林军卫和镇国公府精锐的动作,显然是要出发。
昨夜里是他们护送着他们进到客栈或者躲起来,当中不少人亲眼看着穿着兵甲的他们为了救他们死在那些黑衣人的手中。即便也有人知道是他们护送的大人物才引来了这些黑衣人,可没有他们,他们早死了。
那些贵人们有几个会在乎他们的性命?
镇字旗,就在乎。
百姓们纷纷相送。
待冯云和季子墨上了马,外头已经都是百姓当县衙役,富户乡绅之前正是章县令。
冯云一身素色男装,身后季子墨头上戴着帷帽,遮挡住面容。
有镇字旗下,冯云的身份在章县令跟前昭然,如果季子墨露出头,即便章县令不认得皇帝,可抵报上都有对新皇的描述,面俊美如玉。看到季子墨的模样,再想到昨夜的事儿,章县令若是猜不出来季子墨是谁,他也就白亏了苦读多年上榜进士的脑袋瓜子了。
“恭送大人。”章县令行礼。
其他众人也跟着行礼。
百姓们不知道章县令所言的“大人”是谁,乡绅富户多少还是有些耳目,比章县令还要恭敬。
眼前这位回京之后就是皇后啊!
冯云目光环顾:“我都看到了,镇上的百姓有福,章县令也有福。”
闻言,众人高兴欢喜。
而后冯云看着章县令,意味深长:“章县令在这里呆不久,可要早些准备准备。”
遂率众离开。
******
厚重的城墙,圆如明月的拱门,淡淡的桃花香在空气中弥漫。
窗棂之内众人的语气已经有些急躁。
“怎么闹的?简直就是杀神。”
“早就说了,咱们不是生意人就是文人,那些野蛮之事能不沾就不沾。”
“可是机会啊。”
“呵,现在你还这么以为?”
“咱们的这位陛下不简单~”
“心狠,身边就是养条狗了,也不能说杀就杀。”
“如此朝中的老臣们又怎么能安心,如此社稷又如何安稳。”
“不错,不错。”
……
纷纷附和声中,园子里刮过一阵风儿,花瓣吹落点点。
***
冯云回京的速度慢了些。
不止是因为御林军卫,也是因为季子墨好不容易出京,也要看看民情。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富户家也有憨厚之辈,百姓之中也有奸猾之人。
以往折子上所说不再是白纸黑字而是真真的出现在眼前,那些数字也不再是数字,而是真实的人或银钱。
夜色笼罩。
季子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帐子。
睡不着。
冯云在旁边看到了季子墨的神情。
两日,没有遇到英雄救美或路见不平之事,只是这会儿正赶上农活,官道两边的农地里说上几句就眼见着季子墨脸上的笑容淡了。
换做冯云,冯云的脸都能沉下来。
前朝农人的税是十税一,也就是说收入的十分之一上税,可加上七七八八其他的杂税,最少也是十分之四,到了后期十分之七都是寻常。
这样下来不造反才怪。
大乾立朝就吸取了教训,三十税一,即便还有别的税收,也最多到十税一。
可真正到了百姓头上也已经到了十税二甚至还要多。
这还是临近京都,若是在外头,是不是税收更重?
冯云两辈子都没当过农人,可她所知道的她那个时代的农人已经不需要交税,税收的主要来源就是商业及进出口,其中演艺圈的税收占比不少,某些人一年交的税即便冯云辛辛苦苦一辈子都挣不来。
扯远了,但显然百姓头上交不出多少税,有钱人交的税才多。
谁是有钱人?乡绅,商贾,世家。
显然古代的大佬们深深的知道这个道理,几千年来几乎每朝都有改革。
至于是皇权,君主立宪,三权分立,还是共和,对百姓们来说,哪个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哪个就好。就像是公司里的员工,哪里管你是家族企业还是集团,员工们过的比狗都不如,那你这个公司老板就是狗。
如今大乾是季家的,百姓也是季家的百姓,身为皇帝想让自家百姓过的好一点儿,亦或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想要大乾王朝安稳一点也是正常。
“等回京……”
冯云刚开口,季子墨坐起来,而后翻身下床,点亮了烛火。
冯云从床上下来,季子墨已经往桌上铺了纸。
“主子。”在外面伺候的看到里面的灯火,问。
“待着。”季子墨道。
外面伺候的宫监无声退去。
桌旁季子墨研磨。
“我来。”冯云道。
她手上的力气大,细微之处也尽在把握,很快就研磨好。
季子墨抬笔落墨,笔下如有神,辗转而过,很快一页毕,又是一页。
冯云看到纸上写的是她早先折子上所写的几处要点,其中还穿插着她在京都给诸位商贾们设下的优惠之处,更还有几道兵法之谋。
瞒天过海,声东击西,李代桃僵。
冯云眼皮跳了跳。
一直到现在大兄给她的三十六计也没弄明白,但只看着这几样纠结在一起,冯云已经感觉到了浓浓的危险。
改革势在必行。
小皇帝都已经开始算计了。
冯云托腮在旁边看着季子墨一页又一页的写,写的零碎又有逻辑。
冯云看了一会儿就有点儿晕。
她觉得主要是困。
还有这字比她写的好看。
纤长的手指握在笔上,在烛光下游走映出光影,昳丽漂亮的面孔凝眸又和烛光竞相争辉,润色的嘴角轻轻的弯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漂亮的人还认真,旁边的人哪里会看得下去写的是什么。
看脸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