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渊夜闻言,气得睚眦欲裂,“那小子嘴上说得好听,如今竟挟她为质威胁,怎可这般无耻?!”
萧翎更是心急如焚,猛地向前一步,剑尖直指血辽,那剑尖距离血辽的咽喉不过毫厘之差。
他厉声怒吼道:“你们把沈姑娘怎么样了?”
“诸位莫要担忧,我家少主并未将沈姑娘作为人质扣押,只是差遣在下前来传达几句要事。”
血辽并未因那近在咫尺的剑尖而感到惊慌无措,轻描淡写转述着张嘉礼的话。
“永寿村屠村一案,大理寺明日便会有人出面认罪伏法,至于当下,便只剩下沈将军失踪这一悬案尚未了结。”
血辽言罢,将眸光转向沈朝,言语淡然,“倘若沈将军依旧固执己见,坚称那虎符是亲手交予二殿下,那么恐怕会被有心之人扣上丞相府意图勾结皇子谋反篡位的罪名。
然而,若沈将军肯承认这虎符是因自己疏忽大意而不慎丢失,那么至多也就是以失职之罪论处,降职罢了。”
沈朝听闻此言,原本平静面容瞬间笼上层寒霜,眼神如冰刀般锐利,直直刺向血辽,
“大皇子这番话,莫不是妄图以威胁之手段逼人就范、妥协屈服?”
沈朝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艰难挤出,其间压抑着的熊熊怒火清晰可闻。
血辽见状,微微垂下双眼,避开那如炬的目光,“不敢,少主仅仅是想提醒沈将军,此事利害攸关,其中轻重缓急,还望沈将军自行审慎斟酌,切莫意气用事,以免追悔莫及。”
沈朝怒极反笑,笑声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缓缓上前,袍袖随着动作猎猎作响,似在宣泄着内心愤懑,“好一个自行斟酌,这赤裸裸的胁迫,竟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他心中清楚,张嘉礼此举是想彻底掌控局面,将他逼入绝境的同时,还能为往后铺路。
如今张嘉礼在朝中势力深不可掘,若坚持虎符交予二殿下的事实,只需有心之人稍在朝中拱火,丞相府必将面临灭顶之灾,迎来抄家之祸。
可若他承认虎符丢失,虽能保全丞相府的名声,却也等于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与疏忽。
一旦虎符脱离他的掌控,落入他人之手,那么日后这虎符的掌管权必然会落入那些站队张嘉礼的大臣手中。
届时局面将更加一发不可收拾,整个局势都将朝着对张嘉礼有利的方向倾斜。
相较于沈朝的愤怒,褚仇赤的心境亦是糟糕透顶,难以言表。
他袖下拳头紧握,双眸覆上寒霜。
本以为如今这局面,一旦动起手来,胜负难料。
可如今方才觉察,他们当中太多纰漏难以修补,使得张嘉礼能精准钻入,予他们致命一击。
他竟是输的这般彻底。
沈朝因愤怒,那胸膛剧烈起伏,好久才咽下怒意道:“虎符可以给你们,枝枝呢?把枝枝带过来。”
“沈将军不必忧心。”血辽见沈朝怒色满面,眸色渐深,眼底尽是晦暗之意,“至于沈姑娘——”
血辽默了须臾,似在斟酌言辞,半晌才继续言道:
“沈姑娘,已然应允嫁给少主。”
此言一出,犹如巨石入水,在众人之间激起千层浪。
须臾间,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所有人都被这意想不到的消息震得瞠目结舌,茫然失措。
嗖——
一片雪花悠悠然落入褚仇赤的眼中,他本能抬头,便见那漫天飞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雪花落在他脸上,须臾间化为一滴滴冰冷的水珠,沿着脸颊流淌而下。
褚仇赤薄唇颤动不止,半晌才扬起凤眸,“你说什么?”
在这冰寒空气中,呼出的气息瞬间化作一团团白色雾气,似飘于眼前,令他辨不清方向。
还未等血辽出声回应,萧翎的情绪便已激动到了极点,“那张嘉礼定是使出了什么下作手段,沈姑娘心仪之人是二殿下,怎会嫁给他?”
风首领更是怒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扛着铁锤怒意沉沉,“你们到底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逼迫沈姑娘?”
血辽微微低头,眸底情绪难辨,再次重复道:“沈姑娘确已应允,少主对沈姑娘一往情深,还望诸位不必为此担忧。若诸位不信,可前去亲自询问沈姑娘。”
他的声音不高,在这寒风之中却如凌厉的箭矢直朝褚仇赤扎去。
褚仇赤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空白,漫天飞雪在此刻下得愈发凶猛,似要将他整个人掩于雪下。
“......”
褚图从震惊中回过神,转眼睨向褚仇赤,他薄唇翕动,正欲说什么。
然而,未等他发声,便见褚仇赤从怀中掏出那半幅虎符,手臂奋力一扬,将其径直抛向血辽后,毫不犹豫朝前狂奔而去。
那道略显孤寂步伐踉跄的身影,转瞬便隐没于皑皑白雪之中,唯余一串参差不齐的脚印。
众人凝着褚仇赤离去的方位,沉默良久,神色凝重。
雪絮依旧徐徐飘落,栖于众人之肩顶鬓发之间,似执意要以这无瑕的洁白,将世间纷扰尽皆覆盖。
——
沈稚枝静站于屋内,默默看着七星会暗卫为张嘉礼悉心料理伤口。
直至暗卫悄然退下,屋内顿时被一片死寂所笼罩,唯余张嘉礼那稍显沉重的呼吸于静谧中微微起伏。
“为何这个大储君王之位,非在下不可?”
张嘉礼略一抬眼,声音打破了沉默,微弱却清晰。
沈稚枝余光扫向榻上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庞,神情未起丝毫波澜,却也未应答他所问之事,继而便将目光悠悠投向窗棂之外。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将整个世界都装点成一片银白。
沈稚枝透过那纷飞的雪花,似乎望向了很远的地方,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须臾,她才自嘲勾唇,“怎么?大皇子素日里擅于筹谋,诸事皆在掌控,却算不出此事吗?还是想继续以死相胁,逼臣女就范,吐露其中根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