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沉默下来,屋中顿时没有声音。
过了片刻,一年轻军官愤愤道:“二哥,要不咱们兄弟去太行山中落草,我是再也不想当番子的孙子了,每次看到那些浑身臭烘烘的禽兽,我这心里就憋屈!”
若是宋军没有前来攻城,他们也许会得过且过。如今宋军兵临城下,而且又是大名鼎鼎的忠义军,众人心思各异,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另外一人也道:“不干了! 如今忠义军就在城外,咱们兄弟不如去投忠义军。我听说这忠义军的两个将领张横和董平都是原来落草为寇的匪盗。王松能接受这些人,肯定不会嫌弃咱们兄弟! ”
“刘虎兄弟说的极是! 忠义军可是杀了好几万金人!”
虬髯军汉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完颜活女、完颜塞里都是死在了他们手中。还有那完颜宗望,平日里高高在上,假仁假义,看都不看咱们兄弟们,结果还不是被王松给炸死。跟着他们,咱们兄弟也一样能打胜仗!”
若是换了旁人,这些军官也许没有这么大的兴趣。可是来的是王松,他在两河的风头,可是远远盖过了骁勇善战,攻城略地的一众女真猛将。
军中只服强者。完颜娄室、完颜活女父子勇冠三军,完颜活女更是西路军先锋,锐不可当,死在他手下的宋朝大臣、勇将不计其数,可是他,却是死在了王松的手上,而宋军,只用了50人而已,就摘下了他的脑袋。
还有完颜宗望,攻宋的始作俑者、大金国的二太子、最足智多谋、骁勇善战的皇室贵胄、照样死在了王松的手里。
“声音都小些,十里八乡都听到了!”
军官们群情激奋,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平二赶紧让众人小声一点。
看到众人都平静下来,平二才缓缓道: “即便你我弟兄要投靠忠义军,总得有份投名状不是。就这样空着手去,恐怕日后在忠义军面前,还是抬不起头来!”
“平二哥,兄弟们都听你的!”
下面的军官一起喊到,群情激昂虬髯大汉站了起来,走到平二的身边,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了一串话语。
平二眼光变得狰狞,他重重地在桌上捶了一拳,狠声道:“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 左右都是个死,为了兄弟们的身家性命,咱们就平了这知州衙门!”
众人都是肃然起立,一起抱拳道:“全凭二哥军令!”
众将纷纷离去,刘虎、刘豹正要离开,却被平二留了下来。
“二哥,还有何事?”
刘虎一头雾水,不知道平二叫他兄弟二人留下,所为何事。
平二看了刘虎兄弟片刻,直到他们心里发毛,这才示意他坐下。
平二的两个心腹出去,在门外站定,门也被轻轻关上。
“刘虎,刘豹,你兄弟二人是军中少有的悍将,武艺过人,也没有什么恶行。二哥叫你们二人,是有要事相托。”
刘虎兄弟一起抱拳,朗声道:“二哥有话直说,我兄弟二人以二哥马首是瞻!”
“单单一个投名状,还不足以让宋军接纳我等!”
平二让刘虎二人坐下,低声道:“你我兄弟之中,作恶多端之人不少,许多人都是民愤极大,你说,这要是投了宋军,这些兄弟按耐不住,闯出了祸端……”
刘虎心知肚明,压低嗓音,低声道:“兄弟明白,平二哥直说就是。”
他兄弟二人虽然跟着金人攻城拔寨,但自问并无恶贯满盈之事,平二找他兄弟出手,估计也是看准了这点。
果然,平二在刘虎兄弟耳边说了一通,二人频频点头,几人商量半晌,这才各自散去。
泽州南城,知州衙门门口,戒备森严,五步一岗,三步一哨,持枪执刀的铁甲之士来回巡察,路人远远的避开,生怕被牵连进去。由于泽州知州高世由举城而降,城中的百姓幸运地躲过了一次屠城。街道上虽然比原来萧条了许多,却也是人来人往,不是那么凄凉。
衙门口,军士正在值守,忽见从东街什字方向,西街城隍庙方向,各过来一队人马,都有二三百众,直奔知州衙门。
走到跟前,军士才看得清楚,这些人都是营中的义胜军士卒。
“各位兄弟,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这里可是知州衙门,高知州和李将军正在里面商讨对策,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正在议事,如此甚好!”
平二见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这位兄弟,麻烦你进去通告,就说兄弟们有要事禀告。”
“大胆,巡抚衙门,岂能容你等乱闯!”
军士大声怒喝道:“若不再退下,休怪老子手里的刀不长眼睛!”
军士说完,手已经搭在了刀把上。
“兄弟,只是一点小事,何须动怒!”
平二快速上前一步,手摁在了军士搭在刀把的手上。
刘虎恶狠狠扑了上来,当头就是一刀,军士来不及躲避,半边胳膊已被砍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弟兄们,杀进去,一个不留!”
平二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大声呐喊道:“弟兄们,杀了李值,杀了高世由,拿贪官们的脑袋去见忠义军!”
平二大声喊着,军士们气势汹汹,直奔衙门大堂,迎面几个武将从大堂奔了出来,正好碰上杀红了眼的平二等人。
“平二,你这厮想要作甚,还不赶紧带人退去?”
“平二,先带着手下人回去,有事咱们后面再谈。”
平二脸色狰狞,一言不发,大步二上,刀上的鲜血滴滴落下,在地上形成一条血线。
纳投名状,已是你死我活,即便旧日有些交情,此刻也是顾不得了。
其他军士挥舞着长刀,直接向二人砍去。
李植走出衙门大堂,看到外面的情景,他心里一惊,反身就向后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造反了! 快来人啦!”
“弟兄们,杀进去,抓住李植和高世由,千万不能让这二人跑了!”
平二挥舞着长刀,急不可耐。
“天呀,杀人了!”
官员们如丧家之犬一般,大声乱叫着四散逃开。军士们跟在逃跑的官员后面,向各处追去。
衙门里的喊杀声惊天动地,附近街上的行人纷纷溜之大吉,连带着整个街道都安静了下来。
百姓们都是躲进了家中,门窗紧紧关闭。有的人甚至手持刀枪棍棒等物,胆战心惊地等候着有可能到来的骚乱。
有些人心里面更是暗暗揣测,难道说,是宋人的军队又打回来了吗?
门外,震天的喊杀声已经传了进来,让本就惶惶不安,正在更衣,准备上堂的高世由,“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发生了何事,怎会如此惊慌?”
冲进房间的高二惊慌失措,丝毫不理会主子的怒喝,大声道:“相……公,赶紧逃吧,叛军杀进来了!”
高世由脸色煞白,全身发抖,嘴里喃喃道:“这可该如何是好?”
高二一阵鄙夷。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大头巾们,一遇到事情上门,连素日街头吵闹的大脚婆娘们都不如。
“相公,官员们都已经被叛军杀了,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
听到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高二急得直跺脚。
“高二,你说的对,咱们一定要逃,一定要逃!”
高世由慌乱了片刻,终于镇定了下来。
“高二,你马上回去收拾,快些在这里等我。前面有卫士们顶着,应该可以挡一阵!”
高二应了一声,慌慌张张跑了出去。高世由匆匆到了后堂,手忙脚乱的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包袱。他不顾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妾,匆匆就要跨出房门,却被人堵在了门口,向后退了回来。
“高二,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提着刀干嘛,还不快跟本官一起逃走?”
高世由脸色煞白,步步后退,他已经感觉到了不祥。
“高二,只要你保住本官,逃了出去,本官外面的万贯家产、百顷良田,定会分你一半! ”
“相公,以后如何,小人不得而知!”
手提长刀,面色狰狞的高二堵在房门口,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小人只知道,现在杀了你,拿了你的首级,小人一定有一条活路!”
高二脸色铁青,手里举起的长刀,对着高世由直劈了下去小妾紧紧捂住了嘴,头转向了一边。
高二连砍几刀,喘息了几声,才停了下来。
他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上前弯下腰去,用力割下了高世由的人头,朝着地下狠狠唾了一口,低声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老子给你做牛做马十多年,四十大几,还光棍一条! 今天你就做做好事,成全老子吧!”
“二哥,你可……别杀我啊!”
小妾瘫在一旁,花容失色,身子一直在发抖。
“放心吧,二哥如何会杀了你,爱你都来不及呢!”
高二微微一笑,外面的喊杀声震天,已经迫在眼前。他低声对小妾道:“赶紧换了衣服,躲起来,等二哥安排好一切,自然会过来找你!”
高二上前,扶起小妾,捡起地上的包袱,在小妾的屁股上摸了一下。
“赶紧藏起来,把包袱藏好,免得他人得了先手!”
“二哥,你可一定要来找我!”
小妾楚楚可怜,频频回头,逃去了房间里面。
高二抓起地上高世由的头颅,仔细看了一下,擦干脸上的血迹。
“兄弟们,杀了高世由!”
刘虎一马当先,带着兄弟们向前杀去。众人解决了路上的一些卫士,很快进了院子里,高世由的房间就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