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条山,位于永兴军解州南部,黄河以东、南,黄河和涑水河之间,紧挨河东路绛州。居太行山及华山之间,山势狭长,故名中条。
中条山屏蔽着大宋西京洛阳、潼关和中原大地,拱卫着京兆府和西北,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中条山奇峰霞举,孤峰标出,罩络群泉之表,翠柏荫峰,清泉灌顶,乃是一处不可多得的风景圣地。
紧挨着中条山以南,就是大宋的产盐重地-解州盐池。解州盐利收入,居宋廷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二十多,解洲池盐年产量九千多万斤,占也要占整个大宋盐产量的百分之三十。
因此,解盐盐池和盐政,实是北宋财政经济工作中的重要一环。 别的不说,陕西对西夏的近百年用兵,所有供需,均出在解盐收入上面。
解盐利大,行销区域,除河东路外,远达后世的河南、陕西、安徽、湖北、宁夏、甘肃、山东、四川等八省。
靖康元年冬日,女真人南下,大宋官军溃不成军,整个黄河以东,中条山以北,包括整个河东路,都已经成了女真人的天下。
解州盐池的盐丁原来有六万多人,随着金兵南下,占领了这里,大多数人逃走,剩下的只有不到一万左右。但由于女真人控制的范围极其有限,目前只有河东和河北北部,而宋人的盐贩又不敢过来贩盐,所以产盐量也算勉强赶得上。
“早知道这些窝囊玩意如此不堪一击,咱们兄弟就不来了! 现在可好,困在这破山里面,整日里混吃等死,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中条山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重重叠叠堆放满了装粮食的麻袋。几个宋人打扮的汉子正聚在一起,汉子们身边,上百条宋人男子,或躺或坐,百无聊赖的在山洞里面说着话。
“方兄弟,你也不要着急!”
听到自己兄弟发牢骚,方脸大眼的络腮汉子坐直了身子,沉声道:“番子早已从汴梁城里退兵,官军肯定会恢复河东,用不了多久,咱们兄弟就可以回去了!”
“李员外,你家大业大,也只有你才沉得住气,咱们这些兄弟可不是!”
方五气鼓鼓的,却是一脸的无奈:“若是官军不来,兄弟们只有在这耗着了。兄弟们上有老下有小,还指望着粮食换了盐,回去换钱用呢!”
旁边的一个汉子上来插话道:“是呀,员外。以前运了粮食来,可以找解盐司的官员,领了钞劵,然后去盐池换盐。现在女真人控制了盐池,咱们可如何办,难道要用粮食到女真人手里去换盐吗?”
宋朝对解盐十分重视。朝廷专设“制置解盐司”,“制置解盐使”。盐场还设有盐官和具体办事的官吏,节级、场吏等头目,可以说建制十分完整。
宋朝的钞盐制度,是将官营、官运改由商人交钱领钞券,凭钞券到解池贩盐,自行销售。另外一种方法是商人负责往边疆运送粮草,运到之后,解盐司发放盐贴,商人凭借盐贴(钞劵),运送解盐到各地销售。
这样一来,商人也可以从解盐销售中分利,朝廷也可以减轻粮草运送压力,也可以控制解盐的销售获取利润。光每年朝廷节省的运输费用就达上百万贯。
就像李员外这些商贩,运了粮食到河东各军地,得了官府凭证,再到解盐司拿了钞劵,到盐池运回四川贩卖。
谁知路途艰难,等这些人到了,官军已经一溃千里,而女真人虽然从汴梁城退兵,却控制了几乎整个陕西和解盐产地。这些人从四川而来,道路隔绝,只有找地方藏了起来,择机而动。
若是把这粮食再运回去,路途艰难不说,这样回去,如何面对家里人。
“大家不要再埋怨了!”
方五看李员外面色不豫,赶紧大声道:“ 咱们运气不错,有些商家走到半路就被女真人杀了,这又找谁说理去! 咱们现在躲在山里,性命无忧,粮食还在,大伙儿就不要再怨天尤人了!”
“要不咱们去试试!”
有人大声说道:“听说有很多北地的盐商前来贩盐,咱们不如乔装打扮,冒充他们,兴许能拿粮食换的盐来。”
他这一说,下面的人纷纷附和。
“不要命了,你就去试试!”
方五冷哼道:“北地过来的盐贩,手上都有女真人官府的盐引和钞劵,你有什么,难道要去拿大宋官府的钞劵去换女真人手里的盐巴,嫌命长了你可以尽管去!”
中条山上也有不少解州逃难的百姓,众人对山下的情形也略知一二。有些本地百姓离开了,有些也不得不留下。留下了或许有口饭吃,逃走了、或许就只能是饿死病死。
“关键是这女真人查的很严,咱们也不敢转悠。”
另外一名老者说道:“其实说也有很多私盐分子前去贩盐。咱们也去试试,也许能冒充过去。”
“我再说一遍,谁想去自己去,别连累别人!”
方五瞪起了一双牛眼,厉声呵斥道:“也不瞧瞧你们的口音,一口川话,能瞒得了谁! 镇守解州的乃是番贼耿守忠,杀我汉人如麻,不怕死的尽管去!”
李员外叹息道:“耿守忠这狗贼,原为我大宋义胜军头领,金贼侵宋,此人弃关而降,甘为鹰犬,上下奔走,不知杀我汉民无数。如今知解州,见百姓有依旧犊鼻者,亦责以汉服,斩之。生灵无辜被害不可胜数。遇上此等恶贼,大家伙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众人都是默然不语。女真人暴虐,残忍嗜杀,一旦出去,落个尸首无存,那就得不偿失了。
另外一个老者也言道:“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就知道外面的情形了。也许朝廷的官军已经打回来了! 王松和他手下的忠义军,可不是吃素的!”
果然,一提到王松,一提到忠义军,山洞里的人群马上活跃了起来。
方五羡慕地说道:“听说这位王松将军,人称“赛霸王”,武艺高强,神力惊人! 汴梁城几番大战,杀的女真番子是丢盔解甲,屁滚尿流,听说他一个人杀的女真猛将就有上百人之多,想起来真是叫人羡慕得很!”
李员外也是神往道:“听说这王松以前只是个中户,脑子还有点问题,做了别人的上门女婿,还被退了婚。谁知道忽然还了魂,人见杀人,佛挡杀佛,仿佛武曲星下凡,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一个中年汉子大声道:“女真番子南下,拿着饷银的朝廷官军是一触即溃,反倒是这些没名没姓的忠义军军士,杀的女真番子屁滚尿流,死伤惨重,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些富贵老爷兵,就不用再提了!”
李员外摇摇头道:“这些家伙,骑兵骑不上马,步卒拿不起枪,除了喝花酒、逛瓦舍,什么屁本事都没有,连乡兵都不如。真是有什么样的朝廷,就有什么样的军队!”
“李员外说的是!”
有人大声说道:“2000人让人家17人杀的是落花流水,屁滚尿流,也不知道他们这差是如何当的! 就是2000头猪,瞎跑乱撞,也把女真人的骑兵给撞翻了。这些无用的蠢货,真是恬不知耻,丢人现眼!”
众人正谈得热烈,山洞口被拨开,两个汉子弯腰走了进来。
“石家兄弟,你们可回来了! 外面是个什么情况?给大伙说说。”
李员外站了起来,沉声问道。
石大恭恭敬敬地道:“员外,黄河以南没有问题,咱们南去无妨,北面仍然是女真番子的天下。不过,听难民们说,忠义军又打回来了!”
众人都是惊喜交加,李员外哈哈大笑,方五赶紧问道:“忠义军打回来了,消息可靠吗?”
“五哥尽管放心,全都是真的!”
石二点头道:“我们一路小心打探,碰到了一些私盐贩子,还有从泽州过来的难民,说是泽州半年前就已经被忠义军占领了,不过解州还有几千女真人的大军。忠义军过不过来解州,就不知道了!”
众人不由得气为之一夺,纷纷无精打采的,又坐回了原处。
李员外摇头道:“女真番子只知掳掠,不知盐利之大,关乎国之根本,只留几千人驻守! 忠义军不会这么没有见识。你们两个歇一下,养足精神,回头再去打探,一定会有忠义军的消息!”
他们哪里知道,忠义军攻克了泽州和隆德府,在河东的地面上,已有千军万马,树大招风。若不是天气炎热,恐怕早已经和女真人兵戎相见了。
经过这半年的练兵,忠义军已经是兵强马壮,马上就要挥师北上,和女真番子的铁骑去抗衡。
“员外说的是! 千里迢迢的,咱们总不能把粮食又运回去!”
方五点点头,对旁边的众人大声道:“兄弟们,到时候忠义军到了这里,咱们换了盐,也好早点归去。员外,你说咱们要不要去联系一下忠义军,让他们来此地,赶走这里的女真人?”
李员外点点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左右在这里也是闲着! 方五,你身手好,带些弟兄,向泽州那边去,搞不好会碰上忠义军的将士。”
方五抱拳道:“员外说的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总不能把这粮食,再千里迢迢的再运回四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