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贺陛下河东、河北之捷!”
大宋皇城,垂拱殿中,一众文武大臣的颂扬声响起。
尚书左丞、门下侍郎、兼吏部尚书耿南仲,资政殿大学士、开封府尹李纲,少宰兼中书侍郎唐恪,知枢密院事、兵部尚书孙傅,资政殿学士、枢密签事张叔夜,枢密院使、兵部侍郎吕好问,御史中丞秦桧等人都是赫然在列。
至于原来的太宰兼门下侍郎张邦昌,少宰兼中书侍郎何樐,吏部尚书王时雍,开封府尹徐秉哲等人,全都已经被驱逐出京,贬斥各地去了。
即便是枢密使、兵部侍郎孙傅,此时也已经是不招帝王待见,谁让他搞出来个什么7777神棍呢。反正王松统兵,他也只是个摆设。
而历史上的康王,即后来的宋高宗赵构,现在已是泯然众人矣。当日河北拥兵数十万,逡巡不进,早已被打入了赵桓的黑名单。
而他历史上的党羽、原河间知府黄潜善早已被贬为洺州知州,另一个心腹汪伯彦依然担任相州知州,却早非往日风光。
赵桓也是狠毒,直把这两个朝秦暮楚之徒安排在糜烂已久的河北前线,饮酒赋词也不得安生,折磨的意味是足够,但他难道真不怕这二人反水?
反正有了王松,又何必在乎这庸劣二人组。
赵桓微微点头,对着下面的一众大臣温声道:“各位卿家,今日朝堂之议,事关太原之战赏罚。耿卿家,你们有决议了吗?”
陕西一片糜烂,使得河东、河北的捷报,显得成分不足。不过金人攻陷长安,又收兵北去,让他心里又安定了几分。
李纲上前肃拜道:“陛下,鄜延路马步军总管刘光世拥兵自重,不战而逃;知京兆府范致虚临阵脱逃,致使长安城失守,城中居民被金人屠戮殆尽。陛下宜降旨,对二人追责查办,以告慰天下臣民。”
唐恪立刻上前,朗声奏道:“陛下,鄜延路马步军总管刘光世自知不敌,退城避战,此为无奈之举,实乃韬光养晦之计。知京兆府范致虚虽弃城而走,但其已年过花甲,且殁于乱军之中。我朝以仁义治国,以臣愚见,此事不宜追究。”
士大夫同气连枝,范致虚和朝中许多文臣交好,兔死狐悲,治其罪责,为其叫屈之人自然不少。
“陛下,这二人弃城而逃,城中百姓惨遭屠戮,难道这也能置身事外?这又怎能对得起那些死去的百姓亡灵?”
宇文虚中义愤填膺,立刻站了出来。
“刘总管欲携全城百姓撤离,但百姓眷恋家园,使得金兵破城,遭此祸难。京兆府乃是统制官王倚作战不力,与范知府关系不大。宇文相公如此夸大其词,莫非与刘总管和范知府有隙?”
万俟卨立刻站了出来。他与范致虚有旧,自然要为老熟人说话。
“万俟卨,范致虚和刘光世触犯律法,你为他们说话,莫不是蛇鼠一窝,公心私用吗?”
“宇文虚中,你满嘴胡言乱语,指鹿为马,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好了,各人稍安勿躁,陛下早有定论。”
耿南仲站了出来,阻止了殿中的针锋相对。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温声道:“刘光世退城避战,确是有情可原罚其俸禄半年,让其面壁思过,好为朝廷继续效力。至于范致虚,其人已逝,贬为庶民,尸骨由家人安葬,不得牵连家人。”
“陛下圣明!”
群臣一起肃拜,人人按下了心中的不满。
赵桓抬起头,看着殿中乌压压的一片,继续道:
“各位卿家,今日朝堂之议,事关太原之战赏罚。王松立下大功,朕欲封王松为北王,你们觉得如何?”
殿中一片哗然,这次,群臣心中都是反对,无论浊流还是清流。
“陛下,王松已是手握重兵,再封为北王,直如藩镇,朝廷何以自处,陛下何以自处,万万不能!”
李纲首当其冲,立即站了出来,言辞恳切,正义凛然。
看赵桓的目光扫了过来,耿南仲硬着头皮上前奏道:“陛下,攻克太原,同知院王松立下大功,但仍未就其功绩达成决议。至于封王,大臣们都是颇有异议。”
赵桓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眉头也皱了起来。
朝会前,他已经和耿南仲、唐恪等大臣商议过,欲迁王松为枢密使,封为北王。谁知今日一上朝,全部变了味道。
“王松立下如此大功,难道当不得封王吗?”
赵桓沉声道:“昔日童贯一介宦官,损兵折将,尚得封王,王松收复太原,立下泼天大功,反而不得封王,却是为何?”
“童贯封王,乃是因有神宗遗诏“能复燕山者,虽异姓亦可封王”。”
秦桧上前奏道:“陛下,王相公虽然有功于社稷,但他矫诏,擅杀大臣,又当众杀死曹都尉家人,更兼他拥兵八万,部下强兵猛将无数,与祖宗之法不合。臣等以为王松只宜犒赏,不宜加官封王。”
果然是老辣,秦桧一番话,马上转移了众人对王松功劳的专注,而转移到矫诏擅杀大臣、白楼杀人和拥兵过重的问题上来。
看到赵桓冰冷的目光转过来,驸马都尉曹晟心里打了个寒噤,哆哆嗦嗦地站出来道:“陛下,都是臣教导无方,不关王相公的事情。臣是心甘情愿,与王相公无关!”
李纲赶紧上前奏道:“陛下,两河宣抚使王松拥兵八万,还请陛下派文武要员,前往忠义军军中节制,以免养虎为患,流害无穷,这样会害了朝廷,也害了王松,请陛下圣裁!”
耿南仲和唐恪,这两个大宋官家的亲信,也一并上前道:“陛下请三思。”
耿南仲更是肃拜道:“陛下,王松手握重兵,与祖宗理法不符。陛下宜另派大臣,前往河东、河北,收集军权,节制诸军,此乃国事,陛下圣裁!”
赵桓沉思了一下道:“皇太子赵谌接旨。”
殿中众大臣都是一愣,赵谌脸色通红,上前肃拜道:“臣赵谌接旨!”
赵桓拿起诏书道:“皇太子赵谌,朕特封你为忠义军都统制、兼两河、陕西宣抚副使,在王松帐下听令。凡事都要和王松、张叔夜商议,不可专权,自作主张,你清楚吗?”
赵谌肃拜道:“臣赵谌领旨谢恩。”
赵桓点了点头,轻声道:“河北忠义军,已派了张浚监军,此事就不必提了。”
殿中诸人都是一愣,瞬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帝不仅高瞻远瞩,而且思维也是缜密了许多。
大宋出兵作战时,常于诸将中选拔一人为都统制总管诸军,系临时派遣,并非官名,兵罢即省。
现在皇帝派10岁的皇太子任此官职,一是借太子年幼,安王松的心,二是在军中树立皇太子的威信。
至于河北忠义军,王松并非亲自统兵,朝廷已经派出大臣督战,王松的影响,已经是微乎其微。
张叔夜目光扫过耿南仲和唐恪二人,看到二人古井不波的脸,皇帝肯定已和这二位详加讨论过,大殿上只是做做样子。
作为皇帝的宠臣,这二人可是简在帝心,皇帝对二人的信任非同一般,信任度也非他人可比。
张叔夜上前奏道:“陛下,臣愿和太子一起前往忠义军军中,请陛下恩准。”
赵桓点头道:“张学士不畏艰险,其志可嘉。朕就任命你为两河、陕西宣抚判官,严明赏罚、体恤军兵、维持忠义军及地方各军秩序、调发与管理粮草、武器、战马等军需资料。另外,朕与你奏辟、举荐官员,对两河官员进行督察和奖惩之权,协助王松和太子,开垦农桑、招纳流民、兴修水利,代天巡狩,卿家都明白了吗?”
张叔夜躬身道:“多谢陛下。臣必定鞠躬尽瘁,披肝沥胆,不负陛下厚望!”
大殿中的大臣们都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张叔夜担任宣抚判官之事沸沸扬扬,但却始终没有定文。今日终于从皇帝口中得以确认,掣肘王松,势在必然。
赵桓眉头一皱,沉声道:“如今金人西进陕西各路,摧城拔寨,势如破竹。朕特封赵谌为宣抚副使,张叔夜为监军,在王松帐下听令,同仇敌忾,对抗金人。”
“至于王松的犒赏……”
赵桓沉声道:“有功无赏,难服众意。封王松为晋国公,其兄王青为东头供奉官、阁门袛侯,其母王徐氏为定国夫人。”
众大臣心里面一宽。皇帝只用一些不值钱的虚名,就解决了王松军功这个大麻烦。
看到耿南仲眼神一瞥,唐恪上前奏道:“陛下,河东道自太原府以南,都处于王化之下。宣抚教化,恢复各业,还请陛下慎思!”
赵桓点点头道:“王松上书,言太原府国之重镇,需派赤胆忠心之干才知太原府,不知诸臣可有合适的人选?”
太原府刚刚收复,周围都是金兵环伺,凶险之地,前任太原知府张孝纯至今为金人阶下囚,生死未卜,朝廷的这些文人士子们,自然是应者寥寥。
耿南仲硬着头皮上前奏道:“陛下,太原国之重镇,强敌环侧,需派干才前往,还请陛下圣裁!”
赵桓不由得脸色寒了半边,都说时穷节乃现,殿中乌压压望去,冠盖满堂,却没有几个视死如归、忠心为国之人。
李若水上前道:“启奏陛下,臣愿往太原府,招抚流民,劝科农桑,恢复王化,请陛下恩准。”
赵桓大喜道:“还是李卿家忠勇! 卿家才年过三旬,尚还年轻,就多为国家做些事情,多为朝廷和朕分忧吧!”
“至于隆德府,就派张所前去。”
赵桓看了看殿中诸臣,冷声道:“各位卿家,如今西路金人正在攻略陕西,局势糜烂不堪。东路金人很有可能再次挥兵南下,犯我河北、京东各路。各位也要像王松一样,时存忧国爱民之心,勤于政事,为君分忧。”
殿中诸人一起道:“谨遵陛下教诲!”
耿南仲心里暗暗心惊。他否决朝廷封王,看来已经触了皇帝的逆鳞,龙颜盛怒之下,官家恐怕已经对自己有了看法。
而且,他已经和王松誓不两立,王松一旦得势,他恐怕是在劫难逃,也只有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