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取燕京!”
不到半个时辰,王松的这句话就传遍了整个河北忠义军。
前往燕京的各个大小官道上,一队队的忠义军士卒正在向北而行。队列之长,绵延数里,有如平原上向北移动的一条条钢铁洪流,蔚为壮观,惹来了不少当地的百姓观看。
踏上辽人控制了百年的燕云之地,无论是下面的士卒,还是上面的将领,无论是新军还是老兵,上上下下,人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从拒马河边塞的雄州和霸州出发,不到半日就到达了固安和武清两地。王彦军在左,岳飞大军居中,董先在右,燕京平原,一路坦途,燕京城,就在眼前。
朝阳万丈,空气清新,天空鸟儿不时飞过,远处群山苍茫,土地平阔,良田万顷,桑干河,刘李河等河流像一条条玉带,从河北平原上流过,滋润着两岸的土地。
燕京和云中边塞上的几座险关,都聚集在易州、涿州一带,已经被王松带人亲自攻取。岳飞和王彦、董先等人则只管燕京及燕京以北。
从固安和武清到燕京,只有100多里,急行军一日即到。王彦、董先先行离开,各奔古北口以及居庸关而去,岳飞的忠义军却是不徐不急,中途还在安次休息了一个晚上,然后才向前而去。
忠义军军威正盛,火炮犀利,古北口最多也就是几千守军。只要能顺利到达,他绝对有信心让宋军拿下古北口,堵住关外女真人西进的道路。
相对于左右路王彦和董先、邵兴部的兵贵神速,中路岳飞部的行程则要慢一些,但人数最多,阵容也最强盛。
六万大军,光是骑兵就有上万,再加上六千人的炮兵及辅兵,两千专门的掷弹兵,当然,还有万人的火铳兵。
岳飞部河北忠义军,可以称得上是兵强马壮,军威浩盛。
路途中不但可以看到不少忠义军士兵在掩埋尸体,那是前军在清理一场场小型战斗后留下的痕迹。
女真各路大军齐聚燕京城,路上的游骑一触即退,看来双方也都明白,两军争夺和决战的地点,就在燕京城。
大军一路向前,到了燕京府,遭遇的狙击也变的更多、更激烈起来。
燕山府,平原之上,“噼啪”的火铳声不断响起,数千人的火铳兵排列整齐,军容浩大,他们徐行而进,只是扣动手里的板机,队伍的阵型依然整齐。
迎面而来的数百女真游骑,被打的七零八落,成片的栽于马下。硝烟弥漫中,火铳兵们挺着刺刀冲了上去,刺刀见红,鲜血淋漓,残余的女真游骑纷纷被刺下马来,平原上一片血污。
“番子,去死吧!”
董中华手里的刺刀狠狠刺下,马上的女真骑士躲过了他的刺刀,却被左侧魏胜的刺刀狠狠刺入肋部,直接被从马上捅了下来。
女真骑士还没有站起来,董中华和徐大牛快步跟上,一左一右,刺刀狠狠刺入胸腔,登时毙命。
“就凭几百人,也敢冲老子几千人的火铳大阵,简直就是送死!”
翟二狠狠地骂了一句,他摆了摆手,部下骑兵纷纷拔出刀来,像风一样冲了出去,奔向仓皇而逃的残兵败将。
田野上,百姓们惊奇地张望,在那些年长者的记忆中,十余年前,也有如此多的宋军来到了燕地,不过很快就被赶了出去。
不知道这些看起来不错的所谓忠义军南师,能不能重新攻下这燕京之地?
原野上,一个个忠义军长龙排列着向前行走,他们抬头挺胸,无所畏惧,遇到前来袭击的金兵,枪炮齐鸣,逼迫着那些金兵不得不向远处逃避。
军官的号令声和哨子声在原野上不断传来,有时候,排列整齐的长龙会攻上一个个堡垒,他们火器齐鸣,只管向前,没有退缩。
这些忠义军的骄兵悍将,他们排着队,在军官们的号令下前进,目标只有一个--燕京城。
一处起伏的丘陵前,金兵借着官道旁的树林和村庄狙击忠义军,他们藏在墙壁、树木之后疯狂射击,数以百计的忠义军将士被射翻,行军的速度陡然迟滞起来。
“轰平了树林和村庄!”
看到那些躲在隐蔽处的金兵,王贵火冒三丈,马上下了军令。
“王统制,那村庄里可能有百姓……”
炮手和掷弹兵都有些迟疑。
“马上执行军令!”
王贵面色铁青,将士们赶紧下去准备,谁也不能抗命。
炮火隆隆,震天雷爆炸声不绝,树林和村庄里烟柱不断腾起,墙倒屋塌,可以清晰地看到,不断有金兵仓皇失措,不断有金兵被炸翻,树林和村庄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金兵再也无法藏身,纷纷溃散。
随着火铳兵列阵而进,扣动板机,枪口白烟滚滚而起,无数的金兵被射翻在地,即便骑兵也不能例外。
吴拱和朱甚等人站在大阵之中,和其他火铳兵一起徐步上前,对着逃散的金兵射击,整齐的排枪声不断响起,金兵们抛下一地的尸体和伤者,布满了整个战场。
“这才是真正的战斗!”
魏胜轻轻吹散火铳口的硝烟,他摸了摸稍微发烧的铳管,摇了摇头。
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的战斗。更大的战斗,还在后面。
“朱甚,吴拱,你们几个表现的不错!”
军官上来,赞赏地点了点头。
朱甚笑道:“李指挥,这不算什么,恐怕大战还在后头吧!”
李指挥点了点头,正色道:“让兄弟们都提起精神,燕京城才是恶战!”
众人都是肃然。十余万大军的决战,说不好就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赵大哥,你说咱们能击败金人吗?”
大军继续向前,脸上还带着一丝稚嫩的吴拱,刚刚经历战斗的他兴奋之色尽显,有些忐忑地问着前面的赵元龙。
刚从讲武堂毕业三个月的他,已经在忠义军军中担任都头一职,乃是不折不扣的基层军官。
“是讲武堂刚出来的吧,王相公怎么舍得把你们这些宝贝疙瘩放到这前线来?”
赵元龙看了一眼吴拱肩上的一杠一星,沉声说道。
“记住,我忠义军不仅会收回燕京,还会灭掉整个金国、夏国,甚至是高丽。”
他脸上的表情坚定,眼神里扶起了一丝仰慕的神采。他如今是岳飞的前军统制,他的弟弟赵元虎则是左军统制。兄弟二人可算是功成名就,告慰祖先了。
看到滚滚向前的钢铁洪流,赵元龙心里面不由得生起几分豪气,大丈夫功名马上取,这一次他要好好的露一露脸。
“相公说了,这次不仅要收复燕云之地,而且还要大量的杀伤金人,来偿还他们的罪孽! 到时候你可不要害怕哦!”
赵元龙的话语里有一丝戏谑的成分,对他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兵来说,吴拱还只是个新兵,能不能经历得了战场的血腥和残酷,还未可知。
“赵统制,你小看我了。”
吴拱摇摇头道:“此次北上,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誓要和金人血战到底。我已经写了遗书给家里,让他们不要挂念。你放心,我绝不会给王相公和忠义军丢脸,也不会给赵统制你丢脸!”
赵元龙惊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属一眼,想不到这些年轻的军官,竟然还都是热血男儿。
“好兄弟! 看你人高马大,身手应该也不错。咱们到时在战场上比试一下,看谁杀的番子多!”
“赵统制,一言为定!”
赵元龙话音刚落,吴拱就已经回道:“赵统制放心,小人一定带好弟兄们,奋力杀贼,多立战功!”
赵元龙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兄弟都是绿林出身,一直看不惯这些军中的勋贵子弟,总觉得和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今日碰到这年轻汉子,彪悍豪爽,倒是颇对他胃口,让他也对这些讲武堂出来的士子,有了新的看法。
其实他自己也是讲武堂出身,只不过平日里实战课还可以,文化课就不行,上课打瞌睡,作业难完成,写字就头痛,教官体谅他们的底子太差,勉强给他们个及格。因此从他的心底里,还是对文化课比较抵触,自然对那些文化课优秀的学员也不喜欢了。
“王相公,我辜负了你一片良苦用心啊!”
这个时候,他莫名地感伤起来,也理解了王嵩的良苦用心。
“王相公,像刚才那年轻汉子说的一样,小人在战场上多立些战功,也算报了你的知遇之恩。”
赵元龙正在感怀,忽然前方有传令兵大声喊道:“岳都统军令,前面就是高粱河,大军暂且停下休息,各军做好戒备,以防敌军偷袭!”
“高粱河!”
赵元龙心里一震,打马向前,越过一处两河的交汇处,放眼望去,果然一条宽阔的河流,就在大军的西侧,由西北向南,缓缓流去。
他在向西北望去,一座庞大的城池赫然在目,这就是燕京城了。
所有的将士都是凝神观望。远处阳光下的燕京城,看起来雄壮高大,方方正正,充满了神圣的色彩。
刘子羽再也忍不住,眼圈泛红,大声吟了出来: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赵元龙心里面一热,不自得瞬间湿了双眼。
围绕着这燕京城,死了多少宋人的精锐,这地上流了多少宋人的鲜血,都汇入了那高粱河中,土地下面,又埋藏了多少宋人的累累骸骨,英魂不得归乡……
“不见南师久,漫说北群空。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东?”
岳飞心潮起伏,纵马而行,立于一处高丘之上,面对高耸壮观的燕京城墙,远处群山蜿蜒起伏,王松的那首雄壮之词脱口而出。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汉室故土,尧舜之地,万里锦绣河山,却充斥着游牧民族的腥膻之气。中华故地,岂能为蛮夷占据?
燕京城,我忠义军来了! 我岳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