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非折回问询室。
平复了几息，语气尽量温和：“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
“那我接着问。你从黑色印章，和‘已处理’那三个字，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吗？”
“嗯。我当时心脏突然疼得厉害，只来得及把本子合上，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等再睁开眼，就发现已经躺在我自己房间了，我妈就守在床边。
她看我醒过来，就黑着脸质问我去她房间干什么。我说我去帮她打扫房间，又说我想姐姐了，试着问了问能不能给姐姐打电话问问她在新家生活得怎么样，我妈拒绝了，说被领养的孩子去了新家就跟福利院没什么关系了，让我以后都不要想着联系，就当没这个人就行了。
因为这次的事，我第一次有了想要从福利院出去的念头！”
“有想法，但没有实施？”
素素苦笑一声，“我身体太弱了。而且直到计划要出去，我才发现福利院内外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想出去一点也不现实。但我还是想到一个办法。”
林墨非听到这脑海中灵光一闪，“小如意？”
之前在回派出所车上，姜含影说听见巷子民房里守着监控的两人说话，说丰小雨在查帮助小如意逃出福利院的人，他猜测了很多人，唯独没有猜到眼前这小姑娘身上。
主要还是因为年龄，这是最大的保护色！
“嗯。我花了一周时间仔细观察并测试了下弟弟妹妹们，最后才选了小如意代替我逃出去。”
“你看中了小如意哪点？”
“我相信您应该也发现了。”
林墨非沉默了下，缓缓点了点头。
“小如意的直觉在福利院那么多弟弟妹妹中是最突出的，我不用教她很多，主要说得多了她那么小年纪也记不牢。只要我能帮她逃出福利院，她自己就能靠直觉规避大部分危险找到最安全的路。当然也不是一点危险都没有，关键还得她自己愿意。”
【我的天，小如意逃出福利院居然是一个才刚满十二岁的小姑娘的手笔！】
【所以说，这整个案子的起始，就是源于一个十二岁小姑娘和一个三岁小孩的合作！】
【这年头的小孩姐都这么强了吗？】
【别人的十二岁，没有学习条件自己创造学习条件，有勇气质疑亲妈，甚至在亲妈眼皮底下放跑一个人。我的十二岁，好像是完不成老师作业怕挨批装病不敢去上学！】
【人跟人之间的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这孩子要从小就用心培养，绝对不得了。】
【小如意也很厉害，先是找上一个好心的小姐姐，虽然没被收留但被送到派出所，又抱上姜含影这条大粗腿！】
【这直觉也是相当可怕了。】
【我突然好像有点猜到小如意为什么会跟她妈妈被迫分开了，该不会就是有人发现了小如意的这份特质想要把人握在手里拿来利用吧？】
【有时候聪明的脑袋确实比不上强大的直觉，越聪明的人想得就越多，反而可能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这能力要是用好了绝对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现在就想知道，这福利院又是弄什么综合评估，又是弄来天赋好的小孩，它到底是干什么的？】
林墨非看了眼素素的脸色，“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小如意一年前已经被一对夫妇领养了吗？”
素素脸上顿时多了几分茫然，顿了顿才摇摇头，“我不知道。”
“好，”林墨非把笔录本一合，“辛苦你了，回去休息一下，我让人带你去吃点东西。”
素素轻点了点头，起身站到地上的瞬间腿软了下，林墨非眼疾手快探手抓住她胳膊扶了一把，“小心。”
“谢谢。”素素缓步走到问询室门口，把手递给等在外面的警察姐姐，突然又回头看向林墨非，“我妈她，会被判死刑吗？”
“抱歉，我无法回答你。”林墨非脸色复杂地摇摇头，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声，“我的使命是寻找案件的真相，并抓到违法犯罪的人，不负责审判。”
“这样啊，我知道了。”素素恍然点点头，一字一顿，“我不后悔自己做的一切！”
这话是对着林墨非说的。
但林墨非觉得她更是对自己说的。
他还是语气坚定地给了一句回答：“素素，你是对的。”
就凭现在已经浮出水面的东西，他是真心感激面前这小姑娘一手挖开的冰山一角。
【能问出这句话，强调自己不后悔，也是人之常情，不可能一点心理波动都没有的。】
【能做到绝对冷静客观的，不是人，是机器。】
【素素不要觉得自己有罪，你知道你这次解救出来多少人吗？不光是你那些弟弟妹妹们！】
【丰小雨做的事本就不可饶恕，要是没摊上这么个母亲，你都不知道你会有多优秀！】
【她本来能继续装作视而不见的，柔弱的小身板下偏偏长了一颗强大的心！】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连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还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小孩姐给圈粉了！】
林墨非目送素素被带去吃饭，自己坐着没动。
不是不饿，只是没心情吃，心口好像堵着一块大石头。
缓了一会，他才起身出了问询室，正要去问问那本子找到了没，迎面就见刘哥和高居垚带着小如意名义上的那对养父母进来，旁边还跟着位亦步亦趋看衣着应该是保姆的人。
当下脚步一顿，“你们先把这俩带去隔壁，饿了就先去吃点东西，别给他俩吃，喝点水就行。我先给这位保姆阿姨做笔录！”
说完又转身回了问询室。
【不是，哥，你要不也歇会？】
【我要是没记错，警察小哥哥好像也忙得压根没吃饭吧？】
【之前还觉得其他人被派出去是受累的，留在派出所做做笔录多轻松啊，到这会才发现，这活才是最累人的。】
【其他人顶多身体累点，荀舟和褚远那边也就是脏点视觉冲击大点，做笔录才是真的累神啊！】
【我都跟着看累了，主要信息太多，脑子都要过载了！】
【哪怕歇个半小时也行啊，我们也跟着歇歇。】
等到保姆进去，问询室的门关上了。
用行动回答，歇是不可能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