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给陛下请安。”晏清禾与罗娢起身行礼道。
“免礼,”皇帝雷厉风行地走入殿内,扫视了殿内一圈,发觉情况并未如自己想的那般糟糕,方舒了口气,看向罗娢的宫人蹙眉道,“怎么刚生完就起身?还不快扶你们娘娘躺下。”
“三郎……”罗娢未等皇帝说完,就起身猝不及防地抱住了他,柔情缱绻地将脑袋倚在对方身上,又忍不住呜咽地委屈道,“不要怪她们,是臣妾自己要起来的,我们的儿子没了……他连太阳都没见过就没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桃李年华,刚刚丧子、而急于夫君安抚的女子罢了。
“好了好了,你身子要紧。”或许是晏清禾在此,齐越倒多了几分尴尬,他扶起罗娢,将其引至床榻上躺下,看了皇后一眼后,帝后二人方一齐入座。
“陛下,”晏清禾看向齐越,开口禀报道,“臣妾与罗妹妹都觉得七皇子夭折事有蹊跷,臣妾已安排人手严审昨夜看护皇子的相关宫人了。”
齐越轻嗯一声,面色不改,“可查出什么了?”
皇后摇摇头,正欲否认,但微雨的入内又打断了她的谈话。
“回陛下、娘娘,昨夜看护小皇子的乳母王氏招认了,她称自己为皇子喂奶时,小皇子被奶水呛到窒息,她与另一位在场的乳母李氏合谋假称皇子是因体弱而殇。这是二人招认的证词。”
帝后接过证词略略一看,皇后抬头问道,“太医验过了吗?可对得上?”
“回娘娘,”微雨答道,“太医验过了,小皇子确实为呛奶窒息而亡。”
“陛下……”晏清禾看向齐越,试探着问道,“是否还要继续查下去?”
齐越沉默了片刻,沉声狠绝道,“将二人赐死,家族流放岭南。”
那二人的家族大概会在岭南安享荣华富贵了……晏清禾心想,见齐越如此发落,她便已然猜到了缘由,于是不再多问。
罗娢见状却慌了神,连忙拉住他的手道,“陛下,或许那二人是受人指使呢?不能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齐越缓缓推开她冰凉的手,却又为她在上盖好被子,耐心道,“娢儿,朕知道你伤心,但皇儿呛奶一事,旁人如何能预料到呢?况且咱们的小七本就比寻常婴孩瘦弱许多,他在腹中憋的太久,更容易窒息,朕已经严惩了二人,也算是给咱们的孩子一个交代,没了小七,你还有咱们的女儿,朕敢担保,朕对她的恩宠不会低于任何一个皇子,别伤心了,好不好?”
“陛下……他们两个都是臣妾的孩子,本该一视同仁,臣妾怎么能因为还剩一个就亡了另一个孩子的夭折?”罗娢两行泪簌簌落下,哭求道,“或许这当真是个意外,但求陛下为了臣妾再审审罢,万一是有人要算计咱们的孩子呢……”
皇帝头疼地闭上了眼睛,“那你觉得会是谁?”
罗娢被问住,一时语塞,“不查一查,又怎么知道呢……”
“朕没有查吗?”齐越冷冷道,“若朕与皇后没有彻查,那咱们的孩子就真只当是体虚而殇了。再查上一万遍,也是一样的结果,何必要拖延下去?”
晏清禾明显感受到皇帝神情中添了几分焦躁与不耐,而这又是用来掩盖心虚与愧疚的。
罗娢毫不相让地哭喊道,“陛下怎么知道就不会查出新的东西?那是我们的孩子啊!陛下就不心痛吗!”
眼见事情即将失态,晏清禾作为皇后立刻站出来打圆场,抢在皇帝发怒前对他说道,“陛下,罗妹妹也是一时心急,才会失了仪态,更何况,妹妹她今日一早又听闻了罗大人意外薨逝的消息,悲从中来,愈发不能自抑,陛下也该体谅妹妹接连丧子丧父之情啊!”
皇帝听罢,态度缓和了些许,借着这个台阶下道,“罗虞是社稷功臣,实在是没的可惜,朕已经厚赏了罗家,国公之位由其长子世袭,次子及女婿皆有提拔,明日还会亲自登门祭拜,娢儿放心便是。”
“是啊,”晏清禾也宽慰着罗娢,毕竟得罪了皇帝可对她没好处,“妹妹你也听到了,陛下自是在乎你的,这都是为了宽慰你啊,你也要保重身体,莫要让陛下与家人操心才是。”
岂料罗娢又记起了罗虞中毒之事,收起性子又楚楚可怜般央求起皇帝,“陛下,父亲他中蛇毒之事会不会也有蹊跷……是否能够……”
“你今日当真是疑神疑鬼、杞人忧天,”皇帝冷下脸来,“孩子的死是意外你不认,你父亲的死是意外你也不认,难道那蛇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偏偏受到指令只去咬他?你自己掂量掂量,看看这荒谬吗?”
罗娢被这番话唬住,虽是心有不甘却不知如何开口言说,用求救的目光看向皇后。
晏清禾也是两头为难,但为了取得罗娢的信任,不得不硬着头皮对齐越道,“陛下,雍国公是前朝重臣,臣妾不便开口,但七皇子到底可怜,哪怕陛下不信背后有人指使,再查查,安安罗妹妹的心也是好的。”
“朕看你也魔怔了,”齐越冷冷道,“难道罗妃糊涂了,你也糊涂了吗?”
难道她不知道真相、皇后你也没猜到吗?如今反倒帮着她说话,又是何用意……
晏清禾只好闭嘴,不发一言。
罗娢见状,满是神伤,她不知一向温文尔雅的陛下如今为何如此排斥重查,她也知道自己再这样说下去或许陛下会更加恼火,但她不愿相信她怀胎十月的孩子就如此轻易地没了,纵然是冒着得罪陛下的风险,她也要跪求他继续查下去。
“陛下……”
她艰难起身下床,不顾皇后和宫人的劝阻,带着一身的疲倦跪在了皇帝面前,这个昨日还在因生育皇嗣而在鬼门关踏步的女子,今日便虚弱地拉住她即是丈夫也是君王的衣角,抬起了她苍白而又满脸泪水的脸庞,哀求道,
“三郎,娢儿求你,再查一查罢,就当是为了娢儿,还有咱们的孩子……好不好?”
“朕看你当真是被朕娇纵过了头,竟也学起臣子逼君的那一套来了!”皇帝毫不留情地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脚下瘦弱的她,三分亏欠七分恼怒,“你没想清楚之前,就不必出去了,也好在宫中静心养神!”
说罢,皇帝转身打算离去,但罗娢拉住他的衣角紧紧不放,一脸委屈地看向他,齐越心下一横,直接扯过了衣裳,不顾她摔倒在地,转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