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弟妹……”
范离接过蜡烛插在了灯台上,客气的对杨九儿道了一声谢。
如今范家有了女主人,总算也有了点家的样子。
杨九儿明事理,又心灵手巧。
诺大一个范家,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自打杨九儿嫁入范家这些日子,这个苦命的姑娘,非但没有给范家添上一点麻烦,确是范离跟着范昭沾了光,得了杨九儿不少恩惠。
以前两兄弟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到饭点就成困难户,谁都不爱做饭。
有的时候二人直接就厚着脸皮挨家蹭吃蹭喝。
过去村子里谁家伙食好,两兄弟最清楚。
最好的是王家,财大气粗顿顿干饭,有时候还会弄点肉吃。
其次是刘家,但刘老爷子特抠,刘明亮随老爷子性子,一大家子十多口人,抠的能把一块咸菜疙瘩切丝分八顿吃……
最次的是范家,二叔范文义打了一辈子仗,光棍一个。
三叔家孤儿寡母的,范离两兄弟还得时不时接济一下。
杨九儿嫁进范家后,家里可就变了一个天地。
中午晚饭,他是一顿都没少了哥俩。
有时候范离衣服坏了,还是杨九儿帮着缝补。
范昭就更别说了,小日子过的人都胖了。
所以平时范离很尊重杨九儿,说话也特别客气。
杨九儿只是微微点头,随后又在曾知州桌子上放了一个烛台。
曾孝序此刻脑子比范离还乱,看都没看,就伸手调整了一下光源。
“哎呦!”
烛台被这么一晃,蜡油滴在了他的手上被烫的一激灵。
“大人,您没事吧?”
杨九儿一看曾知州被烫到了,赶忙将烛台挪开,慌张的询问道。
“无碍,无……碍……”
这点小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曾孝序将手背上已经硬化的蜡油拍碎弹落也就完了。
可当他看清是什么东西烫到他时,老头满面的惊异,说话都拉长音了。
“范里正,你这哪来的蜡烛?!”
曾孝序瞪大了老眼指着桌子上的烛台,忙问道。
“我经常夜里办公,就弄了一些照亮用的。”
范离撇眼看了看蜡烛,还以为老头怎么了呢。
不就是几根蜡烛吗?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吗?
“你做出来多少?”
曾孝序一听是他自己做的,立刻气血上涌。
站起来拔下蜡烛,就差怼他脸上了。
“差不多几百根吧,咋了?”
范离被老头举动吓一跳。
“你小子发啦!”
曾孝序畅快的大笑一声,脑中的烦恼一下子解开了大半。
“啥啊?”
范离还在云里雾里。
怎么一根蜡烛给曾孝序高兴成那样?
当初他为了解决白蜡树虫害问题,可是绞尽了脑汁。
白蜡树干是非常好的枪杆材料。
但也有非常棘手的问题,就是黄岗山后山的白蜡树林虫害特别严重。
十棵白蜡成树里就有六棵被白蜡虫寄生。
白蜡虫寄生会造成白蜡树枝叶枯萎,树体生长缓慢。
为此,范离没事就带着人进山除虫。
可寄生面积太大,这边刚除完,那边就又长出来一大片。
起初,范离他们除掉的白蜡虫都被倒进山里扔掉了。
直到他成了夜猫子没事总熬夜办公,才想起白蜡虫分泌的液体可以制蜡。
就整了几百支蜡烛自己用……
这期间,为了让白蜡定型,他失败了无数次,最后才得到这几百根的蜡烛。
“蜡烛可是紧俏货啊!市面上普通树皮蜡也要五六十文钱一根。
“像这种通体如玉品质上好的,老夫也只在宫里见到过,据说要四五百文钱才能购入一根!而且还是可遇不可求,产量非常低!”
曾孝序可真是服了他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居然只是拿来自己用……
这几百根蜡烛要是拉去了江宁售卖,少说是七八百两的收入……
“这玩意这么值钱吗?”
范离懵了。
心中纳闷,一些稀松平常,现代社会没人用的东西,咋就成稀罕物件了?
殊不知,在电灯发明出来之前,夜晚中的一点光明对人类来说,一直是极为奢侈的。
不管是油灯还是蜡烛,在这个还没能充分利用矿石能源的时代。
其原材料的获得与运用,都是极其困难的。
“很值钱!但老夫就不知范里正这里产量能达到多少?”
曾知州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青州府之前采购过一批。
市场价,他是做过调研的。
“产量嘛,现在还不好说……”
范离不是傻子。
曾孝序不管说什么,他不会把话说的那么满。
做生意,讲究一个利益分配。
别等到时候,自己拼命生产,最后肥了别人……
产量,是要谈的……
谈好了什么都好说,谈不好,那对不起,每月几百根就是满产。
至于范离实际能造出来多少?
后山白蜡都堆成山了,要多少有多少!
“范里正看这样如何?州府出航运,你只要给个运费便可,收入所得州府一分不要,只收商税如何?”
曾孝序哪能不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眼球一转,办法就脱口而出。
这句话算是说到范离的心坎里,他非常满意这个提议。
一切有官方渠道,到时出了问题,也好有理可寻。
“先看看吧,等下月进城送货时,下官会给知州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范离并没有被优厚的待遇所蒙蔽,没答应下来,也没有在拒绝。
他的意思很明了,就看州府有没有信誉。
二人商定,一切问题得到了解决,怎能不让彼此心情舒畅。
一阵攀谈过后,也到了用饭的时间。
今日天色已晚,为避免路上出事,曾孝序是走不了了。
所以范离邀请他在范家用食,他欣然接受了下来。
张叔夜也抵不住范离的热情,推脱不得,也就留下来一起用餐了。
饭桌上只有他们三人。
杨九儿也是明白事理,准备了三样小菜也算是尽地主之谊。
虽然只有一道鸡蛋炒野葱还算是个肉菜,其他两道都是山里野菜烹饪的。
但这已经是山上能拿的出手的硬菜了。
“请!”
范离拿起碗筷,邀请二位大人用餐。
而张叔夜与曾孝序也笑意盈面吃了起来。
吃饭间,没有一人说话,三人脸上都挂着些许愁容。
特别是张叔夜,更是往事不堪回首,不知从何忆起。
而范离为何愁容?
因为各家各户,痛苦的哀嚎声,从未停止过。
他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吃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