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考核作为三年一度的盛事,余明县对此也是十分重视,早早就在城东露台空出了一大片位置,边上有穿着捕快衣服的汉子在巡逻,维持秩序。
李镐玉一行人穿过城东街道两侧人来人往的商贩和看客,找到了报名处。
“您好,我要报名参与这次考核。”
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头也没有抬,照例询问道:“姓名、年龄、户籍。”
李镐玉一一作答:“李镐玉,17周岁,余明县清河镇人。”
登记的人听见年龄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他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李镐玉,果然面容稚嫩。
“五两报名费用,没有考过是不退还的。”
工作人员看李镐玉年轻,提早说明一下。
李镐玉欣然点头,接着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令牌,木质令牌上面刻着六十八号。
边上的陈虎看着啧啧称奇:“没想到我们来的这么早,竟然都排到这么后面了。”
工作人员笑了一下:“这才哪到哪啊,距离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到时候起码还要来上一百多号人。
每年都是这样,一考核就是两三百号药师,最终能得到朝廷下发资质的,不过一二十人,真正的百里挑一,每一个都是药理精湛。”
工作人员打岔一下,接着放开挡板,示意让李镐玉进去,拦住厉渊等人:“行了行了,你现在进去吧,其他家属就到前面的空地去观看就好了。”
在陈虎一家子期待,和厉渊不舍的目光中,李镐玉挥挥手,走进了考场。
考场是露天安放,各自用碳石划出了区域,划分成大小相等的等份。
进入考场之后,便有一名引导的人员过来,李镐玉交过令牌,那人看了一下就把李镐玉引到对应的位置。
“你先在这里等着,第一关考验再过一个时辰开始。”
说着就转身离开,李镐玉自己的位置上,抬头就看见案板上放着药炉、药杵等物品,他看看左右,边上两名药师看着都是三十出头的模样。
左边的药师看了李镐玉一眼,惊喜道:“你是哪个医馆的小子,这么年轻就来考核啦?”
李镐玉笑了笑,说是东边医馆,那人不知道,也没有多问,反而兴冲冲传授经验道。
“小伙子,别紧张,药师考核第一关通常是辨认药性,到时候会有考官托着托盘,拿着药材轮流经过我们身边,我们莫约有三个呼吸的时间辨别这一百种草药,接着写出他的名字和大概作用,能答对八十种及以上,第一关就稳了。”
李镐玉听的点头,好奇询问道:“第二关呢?”
那人轻笑道:“第二关考验的是开方能力,第一关通常能刷掉一半人,剩下的人几个人一组分到一个患者,我们要配药并说明原理,主考官认可的人便能进入下一关。
你要是有特殊的新药药方,正好对上病症,这可是一个很好扬名机会呢。”
李镐玉恍然,刚想开口,询问第三关,那人摆摆手,讪笑着摇摇头。
“第三关是主考官即兴出题,这我可猜不准,真能猜中的话我三年前应该就过关了。”
李镐玉朝着大方传授经验的药师拱拱手,感谢一笑。
那人也没计较,药师考核这种东西又不是限定名额的,多聊一点他也没见得吃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镐玉注意到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考场中随着时间将至,气氛越发得严肃。
终于,时间到了,远处的高台上五位嘉宾也落座。
余明县总捕快走到台前,朗声道:
“进入考场时间结束,今年药师考核总计二百三十五人,各位考生注意,考试将在一盏茶时间后开始。”
总捕快身具六品练脏修为,声音浑厚,一下子就压下了场内外的喧嚣,李镐玉只感觉声音犹如响在耳畔。
总捕快冷着一张脸,继续道:“这次考核将由九江府城六品丹师于振先生作为主考官,余明县药师总管宁远先生作为副考官,此外还有白氏医馆白宁雨药师、经堂医馆王静林药师、慈心药铺慈心药师作为考官,共同参与评判。”
李镐玉闻言抬头,就看见远方主位是一名仙风道骨的矜贵青年道人,他带着羽冠,从容坐在主位,和边上一名中年男子谈笑风生。
边上三名药师则是笑着作陪。
李镐玉没见过几人,听着边上的议论声,也实在无法把五人对应上,顶多意识到那出尘的青年男子会是本次考试的主考官。
李镐玉没来得及想更多,台上的总捕头已经在宣读规则:
“本次考试第一关,辨别药性,工作人员会依次拿着药材经过你们身边,停留三个呼吸,你们有三个呼吸的时间辨认,并把答案写在考卷上。
注意,第一关将刷掉一半人,大家书写的越详细,得分越高。”
总捕快也不啰嗦,说完话之后,张手示意,接着考核直接开始。
李镐玉是第六十八号,正好是第七组第八位,位置靠后。
他远远就看见一名身着黑袍的捕快冷着脸,端着一只木盒,前方序号靠前的考生正朝着里面辨认。
三个呼吸的时间很快,前面的药师有的面露惊喜,有的愁眉不展,更多的脸上表情虽然纠结,但是在托着药材的捕快离开后,很快开始提笔书写。
轮到李镐玉的时候,李镐玉看了一眼里边的药材,那是一株枯黄的草药,叶面宽大,带着绒毛。
李镐玉看了一眼,便辨认出来。
‘鱼立草,祛痰、健胃、利尿的功效’
他有些谨慎,看着前面的考生飞快动笔,询问考官道:“可否触摸。”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李镐玉看着白玉板上出现的详细信息,飞快下笔。
‘鱼立草,祛痰、健胃、利尿的功效,和鱼肉煎熬有去腥效果,单独服用微苦’
李镐玉字体工工整整,飞快把白玉板上的信息抄写下来。
接下来是一朵纯白的八瓣小花,带着微不可闻的香气。
‘白蓉花,降火、宁神的功效,和鱼立草一起熬煮苦味加剧,带上麻味,不建议一起煎鱼’
李镐玉前面的功效是知道的,但是后边的效果确实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完全相信自己的天赋,十分镇定及肯定的把后面的话加上。
错写不给分,多写也不扣分啊!
之后是‘鲤鱼果,具有补肾益精,滋养筋脉的效果,和白蓉花、鱼立草一起熬煮抵消苦涩,味道辛麻,建议一起用来熬鱼汤,适合秋冬季节服用’
李镐玉越写越快,完全放飞思绪,按照白玉板的描述写着药性。
随着药材越来越多,李镐玉的文字越发密集,
“鼻菜梗,具有降火、益气的功效,不推荐和鱼立草一起熬鱼汤,推荐和白蓉花、紫雨草一起熬煮,味道微甘,可以用来和面做彩色馒头,如此制作的馒头色泽艳丽、味道甘甜,色香味俱全,或者和鲤鱼果、古根叶、柴横花一起炖鸡,鸡肉中带着微苦微辣的药味,十分适合幼童开胃。”
李镐玉越写越镇定,他忘乎所以,写的重点不知不觉就被带偏,写的药性方子渐渐变成了食谱的形状。
·
外场,
厉渊和李竹君一家看着李镐玉接过药材看了一下,立马拿起笔奋笔疾书,李竹君的神色有些紧张。
“阿渊,你说镐玉这关能过吗?我看人家写不了这么多啊!”
陈虎没有等厉渊开口,飞快反驳道:“写得多这不是正好证明镐玉肚子里有东西嘛!他肯定知道才写这么久啊。”
厉渊也是坚定地点点头,
“我相信镐玉。”
在人群的一角,吕婶也悄悄来旁观了。
她看大家闻过药材或是抓耳挠腮,或是胸有成竹,直接在考卷上书写作答,但是人群中格外显眼的李镐玉却接过药材,草草看了一眼,便飞快下笔写个不停。
作答快速的大龄药师,和忙碌不停的李镐玉形成鲜明对比。
吕婶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果然年纪轻,真以为多写就能得分啊!
写多写错了,不全是白费力气?
哼,那个李竹君我好心建议她外甥别去考,这是浪费钱,不听,这下等会出成绩看她那张脸挂不挂得住!”
吕婶很自信,看着忙忙碌碌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李镐玉。
“通过第一关,哼,根本不可能!”
“要是这小年轻都能通过第一关,我就让老吕左手拿着筷子吃饭一个月!”
李镐玉要是知道吕婶的想法,估计只会笑出声。
盲点好,盲点好啊!
注意到李镐玉的,不只有厉渊李竹君一家,以及小心眼的吕婶,大部分人都有注意到李镐玉。
毕竟一众大龄男青年女青年中,一颗俊俏白皙美貌的小白菜实在是惹眼。
只是大家看着小白菜奋笔疾书的模样,都是调侃。
“这小药师不会以为这是科举考试吧,这药师考核写得多也不见得分数就给的多啊,写错药性了分数可是扣光的!”
“估计是年纪小先来试试吧,你看慈心药铺慈心药师药道高明吧,他儿子今年二十三来考药师已经第二次了,能过照样算年轻才俊,这个小药师来历练一下也好,起码知道流程。”
接着便是一阵善意的哄笑。
毕竟李镐玉的年龄实在是太年轻,加上现在脸白,更显得稚嫩。
只有一个身着襦裙的小姑娘在与理据争:“你们这些人怎么以貌取人呢,小李药师虽然年轻,但是配置的解毒散效果超级好,我上次中了蛇毒服了药之后一点事都没有。”
边上的路人笑道:“小姑娘,蛇毒你随便找在场的药师,配置一副解药,这都能治好,你的说法实在没有说服力啊。”
刘小蝶一急,她掏出荷包买了边上路过商贩的肉饼,塞给路人。
“我不管,你们在我边上,吃我的嘴软,反正不许再说小李药师的坏话!”
路人拿着热乎的烧饼,看着年轻貌美,身边还有家仆环绕的刘小蝶一副狂热追星的模样,又瞥了一眼俊俏的李镐玉。狠狠地咬了一口烧饼,眼红道:
“真想和你们这些有钱人亲了!”
·
考场上,随着时间到,飞快有捕快过来收答卷。
没有药师敢继续作答,毕竟练武的捕快那沙包大的拳头,真不是身娇体柔的药师们有福享受的。
李镐玉看着两百多份考卷被收上去,三个药师考官飞速开始阅卷。
答案是早早准备好的,按顺序批阅就好。
一眼看去没有答对八十道考题的直接被淘汰,剩下勉强合格的三个药师收出来垒成一堆。
最后便是满分的优秀答卷,需要交给两位主副考官批阅,评出先后来。
面容慈祥的慈心药师拿着一份考卷,温婉的脸上出现一丝皲裂。
她看看这份与众不同的答卷,看看药性的解答,确实是全对的,但是后面的描述,怎么看怎么与其他答卷格格不入。
她嘴角抽搐一下,接着还是把答卷交给两位主副考官。
于振丹师法力控制五份满分答卷漂浮在空中,扫过前面的时候目光从容,看见最后一份时,饶是他见多识广,嘴角也不由抽了抽。
边上的宁远丹师看见上头来的主考官这幅表情,脸上出现一丝疑惑。
“怎么了,于振大人,出现了什么优秀考卷,让您都失态了。”
俊美青年没说话,控制着李镐玉的答卷落在宁远面前。
宁远瞥了一眼,虽然看不懂,但也是颇为震撼。
“这位厨……这位药师的答卷描述,倒是挺别具一格哈!”
于振眉毛挑了挑,他戏谑道:“别装了,你刚才绝对想着这是食谱没错吧?”
接着他想了想李镐玉的描述,‘鲤鱼果、白蓉花、鱼立草一起熬鱼汤味道微辛,极其鲜美’、‘鼻菜梗、白蓉花、紫雨草一起和面做彩色馒头,如此制作的满头色泽艳丽、味道甘甜’不由自主咽了一下唾沫。
青年惊叹道:“本来还想着这次药师考核估计又很是无聊,没想到县城还有这等卧龙凤雏,真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啊。饶是我从业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样别具特色的答卷……嗯,贵县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宁远丹师听着调侃,老脸一红,他询问道:
“那这份试卷?”
于振从芥子袋取出一枚丹炉,往里面倒入清水和鲤鱼果、白蓉花、鱼立草,又命人去抓来一条新鲜鲫鱼。
“急什么,食谱都摆在这,试试呗。”
“如果是胡诌的,便判为满分卷垫底便好。”
看着青年用法器丹炉熬鱼汤,宁远丹师诽谤余明县岂止有卧龙凤雏,这高台上不还有一位幼麟在吗。
但是伴随丹炉中鱼汤香味越来越重,身边四人都探头探脑围过来。
白药师疑惑道:“丹师大人,你这是在炼丹?”
恕白药师眼拙,这丹师炼丹怎么怪香的嘞。
以往也没有听说啊!
于振丹师脸色不变,从容从法器丹炉从倒出五碗鱼汤。
“我在阅卷呢!”
除了宁远丹师和慈心药师见过那张别出心裁的答卷,有所预料,另外两人都是一副茫然的模样。
但是有吃的不吃王八蛋,两人对视一眼,看着乳白色的鱼汤,端起碗直接喝了一口。
经堂医馆的王静林药师惊叹道:“于振大人,您这鱼汤熬得可真鲜美,腥味一点尝不到,反倒有些辛辣的感觉,大冬天来上一碗真是暖了身心。”
宁远丹师也浅尝了一口,他眼睛一亮,但还是不认同道:
“瞎说什么呢,王药师!
于振丹师这是在检验答卷!”
接着,慈心药师拉着两人,轻轻解释了起来。
两人恍然大悟,他们看着在场仅有的两位丹师,喝光了碗中的鱼汤,心里有了成算。
“两位考官大人,看来这厨师大赛第一名是确定下来了。”
宁远丹师不认同纠正道:“是药性辨别第一确定下来了!”
于振丹师从容地放下碗,默默记住方子中其他药材食材的搭配,矜持地点点头,钦点道:
“就这一份膳方吧!”
宁远丹师认同道:“局座高见!”
三人:……
·
不一会,考核第一关成绩公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