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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父在东边市场卖卤味,是听镇上居民传的。

说是他家儿婿出息了,第一次考秀才便中了,还是这一届的案首,力压几万读书人。

李二河在听见这消息的时候,还在疑惑是不是这人在讹自己,但是来往的客人都用一种羡慕的目光对着自己,他纵然心中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但是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结论。

‘他那个还未及冠的儿婿,考上秀才了!’

‘这怎么可能呢!’

秀才老爷,这身份不说他家,便是整个清河镇除了外来定居的贾秀才,都是蝎子粑粑,独一份的。

李二河第一时间便把摊收了,想了想又带上李兰君,过来恭喜,顺带着也看看镐玉和厉渊两人的相处。

秀才老爷,那可不比平常啊,这般人物在余明县都是有头有脸的,有个什么小官小吏的空缺,完全有补上的机会。

那可是官老爷啊!

李二河心中哆嗦,万万没想到儿婿这么有出息。

但是与有荣焉的同时,他心中不免又有了一些惶恐。

‘原本这婚事便是买卖,镐玉和厉渊之间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

纵然过年的时候,两人表现的好像相处融洽,但是那未必不是镐玉一朝考上药师的结果。

现在想想,秀才的含金量可不是药师可比拟的。’

尤其是又想到当日恍惚之间看见的那一道银色长刀,他心中更坚定了想法……

一定要让镐玉牢牢把握住这个金龟婿,可不许让别人捡了便宜。

是以,含着告诫指导意味的李父一来,看见的就是镐玉在耍小性子……

李二河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悦,但碍于厉渊在场也没有说什么。

李镐玉不知道这便宜父亲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他脸色温驯地让父母落座,接着又去取了一壶茶。

李二河质朴的脸上带着诚心实意地恭喜:

“小厉,恭喜你夺得案首。”

厉渊闻言抱拳,

“多谢岳父。”

几人随便唠了几句家常,李镐玉知道两人来此的目的肯定不是这个,便打发厉渊到一边去。

“阿渊,我想吃江都带回来的梅子糕,你去帮我取几块过来。”

被冷落了一天的厉渊甘之若饴,他自然也看出了三人有话要聊,便果断起身,急匆匆地去完成结契兄弟的交代。

李镐玉目送厉渊消失在卧室,脸上挂着淡笑,看向身材高大壮实的李父。

“爹,有什么话,便直说了吧。”

李二河一怔,他目光有些复杂地瞥了镐玉一眼:

“镐玉,父亲总感觉你变了。”

李镐玉轻呡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桌案上,不置可否。

见李镐玉没有接茬,李二河顿了顿,眼中带着一丝认真,训诫道:

“镐玉啊,不是爹多嘴,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小厉考上了秀才,你是应该对他好一些,不说逆来顺受,也该知他冷暖……

怎么还瞎指挥他办事,闹小性子呢。

这么好的夫婿,你不把握可有的是人眼红。”

李镐玉闻言心中叹了一口气,他神色敷衍道:

“知道了。”

李二河见镐玉这敷衍的模样,脸色一板,就拿出父亲的威严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阿爹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现如今你是药师,可厉渊更是秀才,那未来可是官老爷,你不得好好把握住啊。”

李镐玉脸色不解:

“把握住他?

我自己手脚健全,能赚钱,更能生活,何必伏低做小。”

“那可是未来的官老爷……”

李二河怒声强调道。

李镐玉叹了一口气:

“官老爷和我有什么关系。

换句话说,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话一出,李父李母都是一怔。

李母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她嘴唇打颤:

“镐玉,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可是你的爹娘,小厉的岳父岳母。”

李镐玉看见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他本来就是思路灵活的人,自然知道两者是什么打算。

“可爹娘忘了,我可是被卖到厉家的。

人阿渊心善叫你们一声岳父岳母,可你们自己心中清楚其中的水分……

可不要当真了啊。”

李二河听见这不像话的话,气的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爹知道当初委屈你是爹不对,可现在爹都是为了你好啊。”

李镐玉目光依旧平静,对付多了如叶霄、林明之流,李二河这样的水准,很难让镐玉泛起波澜。

“我好,顺带你也好……是也不是。”

听见这淡漠的话,李二河一时气结,他憋屈的脸颊通红,口中暗骂不像话,不像话。

李兰君目光带着三分忧愁哀怨:

“镐玉,你还是怪当初你爹的决定是不是。”

如果李镐玉对面的是外人,李药师早就开麦,

‘不,怪的还有你’。

但到底是原身的父母,他嗤笑一声,抽身而起,便离去。

“放心吧,阿渊富贵了,你们多少能沾些光的。

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吧,有镐焱在,我总归是会回来看你们的。”

李二河难以置信地看着抽身离去的镐玉,嘴唇哆嗦,

他一把握住身边李兰君的胳膊,难以置信:“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兰君也目光一暗,她轻叹一口气:“对于当初那一件事还是有所介怀吧。”

想到当初的决定,不管是李兰君还是李二河都烦闷地叹了一口气。

李二河目光复杂地握住李兰君的手:“你说得对,到底是离心了。”

以至于亲生骨肉能说出,日子将就着过这种话。

想到自己一腔好心的过来,教导儿子好好把握自己的夫婿,明明是拳拳护犊之情,却不被理解。

李二河不免惆怅。

这时候厉渊却端着梅子糕过来,他脸色如常,稳重道:“岳父岳母吃糕点。”

李二河看着桌案上包装精致的茶点,却没有什么胃口。

他想了想,试探询问道:

“小厉啊,镐玉最近可是做了什么让你烦心的事啊。”

厉渊扭头对上李二河打听的目光,

直视沉稳而锐利的眼眸,李二河心里一颤,像是心中的那些小心思被看穿了。

厉渊摆好茶点,淡定自若道:

“岳父哪里的话,我和镐玉一切都好。”

“对了,”厉渊像是想到什么:“我考上秀才,按理说应该进入江麓书院学习,预计月底启程,事先和岳父岳母知会一声。”

“去书院……镐玉也去?

常住还是短居?”

厉渊脸上一如既往的沉着稳健:

“自然是久居,我已经托堂兄帮忙看房子了。

他是银章捕快,在那边熟悉。”

李父抿了抿嘴唇,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但还是真诚嘱咐道:

“小厉,助你前程似锦。”

“多谢岳父。”

两人见李镐玉没有再露脸的意思,又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去。

但是比起来时的意气风发,李父的背影莫名多了些颓然。

李兰君有些心痛地揽住李二河的胳膊。

李二河走在街上,面对街坊邻居时不时的恭喜,以及见他从秀才家中出来的羡慕,脸上再次强撑起与有荣焉。

走到回家的土路上,边上没人,李二河才敢吐露心声。

他神色带着懊悔,想想已经是药师的大儿子,又想想年纪轻轻考上秀才的儿婿。

“要是当初,把镐玉嫁给小厉的时候,我多一些尊重就好了。”

李兰君低下头,看不清神情:“可惜啊,镐玉太孝顺了。”

“是啊,太孝顺了。”

李二河嘴中也咀嚼着这句话。

若不是太孝顺,他决计不敢上门去,若不是太孝顺,刚才镐玉绝对不会欲言又止数次……

“只是可惜啊。”李二河看着天边西陲的彼阳,他眼神迷离而疲惫:

“或许当初真的做错了,镐玉又不是物品,我把他拿来比较价值,拿来买卖……这谁会好受呢。”

李兰君拍了拍他的手背:“可惜太迟了。”

“是啊……

太迟了。”

夕阳陨入西岸,旭日在另一面升起,阳光依旧那么明亮而炙热,可是和走在回家路上的他和她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

李镐玉躲到了房间内,他生怕素质不详的自己下一刻就要控制不住开口怼人。

他坐在床上,看着厉渊进来。

“爹娘走了。”

厉渊点点头。

“我和他们说了我们要搬家去江都的事。”

李镐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

“你做主就好。”

厉渊嗯了一声。

看见男人这平淡的反应,李镐玉不满地拍拍床脚:

“什么反应啊,这么敷衍……别忘了我还在生气呢。”

大胆狗狗,这么冷淡,真想着自己去哄他不成!

厉渊一惊,他坐过去一点,和镐玉肩并肩挨着。

“我哪敢啊。”

感受到身边滚烫的温度,李镐玉白了他一眼。

两人沉默了一会,镐玉还是开口道:“谢谢你了。”

“那能原谅我吗?”

“不准得寸进尺!”

“哈哈。”

男人爽朗的笑了两声,见镐玉心情恢复,愿意和自己沟通,兴致颇佳。

卧室之外,陈叔路过。

陈叔老怀欣慰,眼含热泪:

“这么多年,没见到少爷这么开心的笑了……

果然勇者款蛇酒就是不一样!!”

李镐玉、厉渊:!!

·

所谓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林成文最近的日子过的并不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