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不是那些纨绔们。
这气氛有点不对,她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双手举在空中,手里刚吹胀的气球慢慢地瘪了下来,最后缩成一个小小的橡皮套捏在手指间摇晃,紧接着就听到有很多人追赶过来的声音,“往那边跑了,快往那里追”。
此时一声高亢的女音传入众人耳朵里,才算是让愣神的众人回神。
“有人跳河了,华大小姐跳河了”。
华希予听着钓鱼台上男男女女的脚步声,叫喊声,跑动声,不用讲,上面一定已经乱成一团了。
刚接回家才几天的丞相府大小姐,被逼跳河了,这可不是小事。
身后的人还紧紧地捂住华希予的嘴,但注意力全在听上面的动静,“宫里已经翻遍了没找着人,咱们跟着踪迹寻过来,到这儿就不见了”
“这边没人,会不会从河里跑了”。
“要不下去看看”
“不用,河两头都有咱们的人,跳下去正好被逮个正着”。
“会不会游到对岸去了”
“不可能,游到对岸起码得一个时辰,只要他一冒头,就立即射死他”
“嗯,属下派人盯着河面,他总不会变成一条鱼游走,哈哈哈”
有人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那种胜利的,自信的笑声,笑声过后,又听人道,
“万将军,加派人手去下游守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世子”
“抓到人后直接杀了”。
华希予听得稀里糊涂,但也大概明白了,这是在宫变呀。
在华希予的成长史中,她可没时间追电视剧,尤其是那种宫廷争斗剧,看着众多女人为一个男人耍尽手段觉得特无聊,为了老男人那根老丁丁,至于吗?直接去商店里买一条不省事多?真是搞不懂。
她偶尔会看西方电影,看西方电视剧,比如《西部世界》等,唯一看过的一部国产剧就是《甄嬛传》,那是在回家时陪奶奶看的,正好是宫变那一集,听到人说宫里,立即就联想到皇宫,联想到宫变。
那身后这人是谁?她仔细地感知了一下他的手掌,虎口没有茧子,应该是不常拿武器的人,从宫里出来的不是侍卫,那就有可能是个太监,总不会是皇帝吧,皇帝要混成这个鬼样子,那也活该下台了。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此刻要准备过河了,现在岸上时刻有人关注着,这样也挺好,至少死遁得彻底。
她轻轻点了几下大叔的手,示意他可以松开了。
身后的人果然松了手,她压低声音,“我不会出声的”她试图慢慢转身,“我也是要逃跑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她终于被松开了,慢慢转过身后,对面的人是个50岁左右的老头子,穿着一身普通平民的衣服,可头上的发冠却价值不菲,应该是匆忙换了衣服,却没时间换发型。
此刻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戾气,平静时应该也算得慈眉善目,此刻带着逃亡的悲戚和刻在骨子里既傲又卑表情,在富贵窝里浸润久了的人,自然而然地会养出一种优越感来。
也对,皇帝身边的狗都是三品官,何况人呢。
华希予猜想可能是个太监或大臣之类的逃出来去求救的,毕竟皇帝不可能单枪匹马出逃。
“你是从皇宫里逃出来的?”她压低声音,尽量用口型说话。
“……”,没理她,一脸深沉,只看着华希予不说话,穿得不咋样,却也半分不见狼狈。
“你现在要离开这儿,只能游到河对岸去”,她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河两端,“上游,下游全是他们的人,你逃不掉”。
“……”
“跟我走吧,我帮你逃到对岸去”她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可是又觉得有义务救他,反正顺手的事儿,那就救人一命吧,落到上面那些人手里,这人死定了。
“……”
那人望了望茫茫一片的江面,宣王府这一段江面是炎水河在蕙城段最宽的河面,约有100丈,游过对面根本不可能,所以人家才放心不去守对面。
华希予看出了他的疑惑,她对他扬了扬手里的气球,又从兜里摸出来两个,套上,往里面塞了些朱砂,然后铆足了劲吹,将气球吹大后。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说着解了自己的外袍,将气球包裹着,老头见状才照着做,她又从腿上摸出自己做好的竹筒,“这个含嘴里”,给自己戴上泳镜,说来也巧,为了保险将包里的两副泳镜都带在身上了,现在也派上用场了。
然后用刚才的琴弦绑上石块,系在气球上,一切准备就绪,给老头戴上泳镜,“走不走?”。
老头不敢把自己的性命赌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可是,跟着走可能有一线生机,被抓住,那就十死无生,故而一咬牙,“走”。
瞅准上面盯着河面的人松懈的时候,两人潜到水里,一手拽着钢丝绳,慢慢往下游方向移动,在他们看不到的位置,将手里的钢丝绳松开,气球随着水流慢慢往下游漂去。
“快看,在那儿”,岸上有人看到一个露出水面的脑袋一直在往下游漂,箭矢象雨点般地射过来,很快水面泛起一片红色,气球暴了,脑袋看不见了,只有衣服一直随着水流在漂着。
“快看啊,有人在放箭,有人在放箭”。
站在钓鱼台上的人大喊起来,华家两兄弟俩步伐匆匆地奔向钓鱼台,看着河面干着急。
而在河里,华希予牵着老头,慢慢往对岸游去,因为呼吸管分给两人使用,管子变短了,没办法潜得深一些,游快了又害怕被发现,故而游得极其慢,好在看得见,也不影响呼吸,一个半小时后,两人终于游到了对岸,从芦苇丛里上岸,就见到马彪牵着两匹马已经等得焦急了。
“老大,你终于来了”马彪邀功似的牵着马过来。
华希予从他手里接过包,然后拿出男士衣服给了那老头。本来是给自己备的换洗衣物,现在也没了,她犹豫了一下自己要不要换衣服,最后还是忍下了,一会儿跑起来,风一吹很快就干了。芦苇虽有遮挡,可毕竟也是露天,身旁还是两个男人,还是算了吧。
老头泅水一个多小时,已经累得不行了,不过没时间休息,那些在下游的人,很快就会发现被骗了,衣服在漂,没有尸体,他们是不会放弃寻找的。
又吃了些干粮,然后骑上马出发,马彪急了,这是他给自己备的马是用来追随老大的,即使追随不成,也是自己回家的坐骑,现在便宜了别人,“老大,那我咋办”。
华希予从包里摸出一锭银子,直接砸过来,“够不够,砸不死你,自己走回去,想活命,就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懂?”
可怜的马彪,不懂也得懂啊,小命要紧呀。
“大叔你还行不,不行的话,我可就不想管你了,你在这儿等你的人来救你吧”。
老头也没说话,骑上马,追着华希予去了。
一直盯着马彪的阿土,发现事情不对,等他追过来时,两匹马已经走出好远了,他急着给自家王爷通风报信,也就没有去追赶。
宣王府里,当华希予纵身一跃跳下河的时候,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华宏矅找到母亲和四妹,让他们去给大妹解围,然后佳宜拿着琵琶急急赶过去,他也就没在意,现在听到有人跳河了,他第一时间就赶过来,远远地就看到华希予跑向河边的背影,华宏眳赶来就看到妹妹纵身跳下河了。
他不由分说,直接上前给了华佳宜一巴掌,“你干的好事,她是你姐姐,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十年前也是因为你她才被送走的,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要处处针对她,她卖了头发换钱回家有什么错,你就不能放过她吗?”华宏眳怒目瞪着佳宜,此刻眼里满是愤恨。
作为同胞的哥哥,竟然不知道妹妹为了回家剪了长发换钱,他心痛得要死,妹妹那时是多绝望呀,而她这个哥哥当时在干什么呢,为什么就没有帮妹妹一把呢。
华佳宜被打懵了,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啊,倔强地没有流出来,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二哥,她也被吓着了好吗,她只是想让她出丑,并没想要她的命,谁知那蠢女人会跳河呀。
而且,不是父亲派人去接她的吗,她卖什么头发赚钱,这种鬼话二哥也相信。
是她激怒我的呀,她是故意的,她早就计划好要逃跑的。
华佳宜这么想时,又觉得不对,即使要逃跑,没必要往河里跳呀,跳河里是完全没有生路的,难道是真的想寻死了?
她一时也懵了,想不明白,赶紧去找母亲,此刻只有亲娘才会护着自己。
华丞相和宣王陈太傅等人在下棋品茶,突然听到有人喊,“华大小姐投河了”。
华誉维手里的棋子一扔,赶紧起身往河边来,就看到一片混乱,都在忙着想办法救人,可是河水湍急,河面宽阔,都是嘴上使劲,没人有实际行动。
“还不快救人”刘允璇一把拽着华宏曜往河边走,众人才反应过来,别人不知道宣王府这河堤下的情况,刘允璇可是一清二楚的,淹不死人的,可要是被水流冲到河中间去了,那就说不定了。
这救人也很讲究,还不能让外男救,只能是自己家兄弟救,否则说不清楚。
刘璟承看着华希予跳河那一瞬,立即明白了她所有的计划,原来是想从水里逃走啊,他可是知道那女人在水里像条鱼一样,肯定是往对岸去了。他二话不说,立即出府,也不去对岸,直接往小静山方向去。
等节安和倚奇把马牵过来时,王爷已经走没影了,他们赶紧骑马跟上,不然落后太多这侍卫当得就太不称职了。
炎水河下游,万将军听着士兵们的汇报,说江面上看到有衣物漂过来了,大家准备好打捞,可那衣物漂啊漂啊,总在一个位置打转,就是漂不到他们设卡的位置,没办法,万将军找了个竹筏,撑着筏子往衣服漂浮处划去。
一件男子衣衫就总是在一个水流处打转,眼看着要往下游走了,一个回旋水流,它又转上去了,在不远处的一个位置上,还一套华贵的女子外袍也在这么转着,万将军嘴里骂了一句,“操”,抄起长竹竿,将那男子衣服挑上来,空空如也的一件衣服,哪里有什么尸体。
再挑起那件女子衣衫,同样,都只是衣服而已。
万将军不甘心,命人多扎了几个筏子,全部人下河寻找,一直找到戌时仍然一无所获,他不得不将目光放到岸上,人,已经逃了。
他一面派人往宫里去汇报,一面布置人手搜索,然后,他们在设卡的位置抓到了马彪,没义气又软骨头的马彪,怎么能守得住秘密。
但他那小混混也不是白混的,从那些人的问话中,知道那个老头才是他们的目标,故而就隐去了华大小姐,只说自己被人抢了马,描述了抢马人的样貌特征,一切都对得上,就没再难为他。
万将军派人回宣王府汇报情况,石大人是潘世子的幕僚,是潘世子最信任的人,世子不在时,所有事务全由他作主。
石大人听完前前后后,果断安排人往木多镇方向追,刀口关离木多镇一百多里,那里有傅家军驻守,此刻皇帝正在小静山狩猎,太监必定逃往那边给皇帝通风报信去了。
皇宫里,潘尧骏已经将宫里翻遍了也没找到德福的影子,此时赶往皇后的凤祥宫来商议对策。
“加派人手沿着河岸找”皇后怒吼一声。
“找不到就宣布皇上突发疾病”潘尧骏接过姑姑的话,“那些大臣及家眷目前全都在宣王府里,其他一部分在猎场,现在控制着这两个地方,事情也可以一博”。
“可是玉玺没找到”皇后泄气地说,他的儿子还在猎场,要登高位的也应该是他的儿子,绝不能是侄儿。
“找不到就让他作废,新王朝需要新东西”潘尧骏不以为意地说道。
皇后看着自己这个侄子意气风发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所有,原来潘家从来都不是为了扶持太子,他们的野心是要取刘家的天下而代之。
多年筹谋,竟是为他人作嫁衣。
恰此时,潘尧骏接到石先生的汇报,他已派出了最强杀手快马加鞭直往刀口关方向奔去,一个半百老头,又没吃过苦哪能和那些杀手死士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