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杀人啦!”邱鹿鸣拖着韩美芬向后退,同时扯着嗓子再次呼救,可惜大冬天家家关门闭户,又有北风呼啸,根本没人听到她的呼救。
邱鹿鸣从未这样害怕过,这里离她家最多一百五十米,离韩美芬家还更近一些,但是,任她喊劈了嗓子,也叫不来一个亲人。
那人已经走到两人跟前,邱鹿鸣模模糊糊仰头看着高大压迫的黑影,喊道,“大哥!这位大哥!”
她嗓子很疼,但还必须喊,她怕北风吹走了自己的声音,那人听不到,她的声音嘶哑而恳切,“咳咳,大哥你拿了钱快走吧!我们没看到你的脸,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回家前打了电话的,现在停电了,我哥肯定要出来迎的!”
那人似乎四下看了一圈。
“大哥,快过年了,家家都要过团圆年......大哥!巡警队天天巡逻你知道吧,他们快来了,你你快走啊!”
大概还是最后一句起了决定性作用,那人停了两秒,将弹簧刀收起,朝摩托车走去。
邱鹿鸣听到声音,松了口气,接着就听韩美芬哭唧唧说,“还我照片......”
邱鹿鸣一把捂住她的嘴,真恨不得一掌劈死这个该死的丫头!
声音不大,但那人居然听到了,他忽然暴躁起来,“哭你妈啊,神经病!”怒骂着,脚步一响,又走了回来。
“大哥别冲动!”邱鹿鸣连滚带爬爬起来。
忽听一声怒吼炸响,“我操你祖宗!”
一个人似乎从天而降,合身扑到那人身上,轰隆一声,两人压倒了打着火的摩托车,黑暗中一阵乱糟糟,有摩托车身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拳拳到肉的声音,闷哼、哀嚎的声音......
邱鹿鸣只愣了两秒,撒腿就朝家中跑去。
这一夜太黑了,她不知道自己跑的是不是直线,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是否会掉到路边沟里,只是死命地跑。她看到家的方向有微弱的烛光,心中一亮,跑到跟前,果然是自己家,大门没挂,她一下就推开了,“爸!爸!”
嗓子都要裂了。
邱冀邺拿着手电筒正好出了二门,“哎哎哎!”
贺曼姝也从屋里出来,“咋这么晚,你爸正......”
“妈报警!”邱鹿鸣大喊一声,气喘吁吁拉着邱冀邺就往外跑。
“咋了咋了?”贺曼姝吓得声音都变了,追了出来。
“报警!”
邱冀邺毕竟快六十了,根本跑不起来,邱鹿鸣一把夺过手电,边跑边朝着远处晃去,经过韩美芬家,又用手电朝他们家窗户晃了几下,“救命啊!”
邱冀邺完全惊呆了,只顾跟着女儿跑,跑了一段,隐隐约约听到风声中的人声,赶紧加快脚步追过去。
邱鹿鸣跑到摩托车跟前,只见后来那人还在癫狂地边打边骂,而地上那个,已经不动了。
“住手!”邱鹿鸣哑着嗓子大喊,“再打就出人命了!”
那人什么都听不到,只是一拳接一拳地打。
邱鹿鸣不敢靠近,只得把手电晃到他脸上,“住手!”
那人如梦初醒,停止打人,胸口大幅度起伏,大团白气在手电光线中氤氲着。
那人慢慢抬头。邱鹿鸣大吃一惊,“马振翼?”
马振翼默默从骑着的那劫匪身上站起来,邱冀邺已经跑过来,“呦、呦,怎么,怎么回事?”
“爸,他抢钱,他救了我们。”邱鹿鸣言简意赅,指了一下地上劫匪,又指了一下马振翼。
邱冀邺立刻蹲下,在那劫匪脖子上摸了摸,“呦呦,你去,去打个120!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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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骑着三轮摩托来了,救护车呼啸着也来了。
马振翼被警察带走,邱鹿鸣和韩美芬也需要去派出所做笔录,贺曼姝和韩美芬的父母也跟去了。
邱冀邺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跟着救护车走了。
在派出所一间大办公室里,贺曼姝紧紧抱住她,“你说说,就这一次你二哥不在家,就赶上了劫道的,你要吓死你妈啊!”
邱鹿鸣能感到母亲的轻微颤抖,知道她是真的吓着了,“我没事儿,要过年了,那人大概缺钱,就出来抢了。”
“行了,你那破嗓子,就别说话了!”贺曼姝心疼女儿,禁不住抱怨,“有钱骑摩托,没钱过年?还有,这警察都干什么吃的,九十年代了,还有人明目张胆上街拦路抢劫?”
“哎哟,贺老师,别生气,坐下喝点儿热水。”说话的人,竟然是谢智。
“小谢?怎么是你,刚才黑灯瞎火乱七八糟的,我都没认出你来。”刚说完警察坏话的贺老师被抓现行,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我调到派出所了,今天值班。”谢智又倒了两杯水,分别递给邱鹿鸣和韩美芬,歉意地对韩父说,“我们穷,没杯子了。”
“不喝不喝,我们不喝,你们辛苦了!”韩父过来握住谢智的手,“人民警察为人民,你们太不容易了,回头我们单位一定赠送一批保温杯来!”
“不不不!这可不行!”谢智弄得一脸尴尬,仿佛他跟人要东西似的,连忙说,“太晚了,得赶紧做笔录了。”
邱鹿鸣一扭头看到马振翼被铐在暖气管上,别扭地蹲在旁边,耷拉着脑袋。
“为什么要铐他?没有他,说不定我俩都死了!”邱鹿鸣腾地站起来,冲到马振翼身边,指着手铐,激动地喊,“见义勇为还要被铐?”
谢智咳了两声,“马振翼毕竟伤了人,他之前还有前科......”
“有前科就不能再做一个好人了吗?你们是执法人员,怎么戴有色眼镜看人!”邱鹿鸣声音嘶哑,到最后,已经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贺曼姝过来拉她,“别说话了!嗓子不要了?”
马振翼见到贺曼姝,头低得更深了。
谢智走过去,打开马振翼的手铐,拉着他朝旁边办公室走去,一边对贺曼姝点头,“贺老师,让小张给你们做笔录。”
谢智一走,贺曼姝就训邱鹿鸣,“呦呦!你怎么说话这么冲?小谢是在执行公务,又不是针对谁。”
“知道了。”之前实在是吓坏了,邱鹿鸣到现在腿还是有些软,她也知道自己有些激动了,坐到小张对面,歉意地笑笑,“对不起张哥,我没经过大事儿,吓懵了。”
“理解理解,小姑娘哪有不怕的。你二哥呢,他知道不得心疼死。”
“他们下乡了。”
“啊,对对。”小张转头看看墙上的电子钟,拿起钢笔,“鹿鸣,咱得抓紧了,录完你们,我还得去医院,那人要是没事儿,还得录他。你俩,谁先来?”
邱鹿鸣看韩美芬伏在桌子上,还在抽泣,韩父韩母则一脸愁苦地坐在一旁长椅上,就说,“我吧。”
等邱鹿鸣和韩美芬做完笔录,谢智又出来,给贺曼姝和韩家夫妇也做了笔录,忙完已经过了十二点。
韩美芬低声跟小张说,“张警官,我俩的钱包呢?”
“哦,这个是证物,暂时还不能给你俩。放心吧,东西放在我们这儿,保证一分钱都不会丢!”小张笑着说。
韩美芬顿时脸色煞白,咬住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