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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局」

果然第二天一早,某个心急之人就迅速摸了过来。

苏、杨二人尚在院中吃着早饭,空气安静异常,苏可久怕杨烟不高兴,连鸡蛋都是剥好才给她塞到手里。

杨烟换上白衣书生装扮,默默地咀嚼吞咽,仍是一言不发,似在翘首等待什么。

门外“哒哒哒”传来几行小碎步,一顶紫金色绸缎四人小轿到闻香轩门口停定了。

晏思兰一袭鹅黄襦裙,手执一条小牛皮长鞭,不等轿子停稳就从里边气势汹汹冲出,却迅速在抬杠处被绊倒,又被抬轿的侍卫稳稳扶住了。

她拨开侍卫的手,向前一步“啪”地踹开院门。

救星来了!

杨烟脸色终于一变,嘴角挑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迅速捧起面前的粟米粥碗怼到脸上,呼噜呼噜喝了起来。

“混蛋苏毓给姑奶奶滚出来!”刚跨入门槛,晏思兰便叫嚣起来。

苏可久闻声抬头,却面不改色,轻问:“姑娘找在下?”

找他的何止是姑娘,姑娘后边可是跟了四个人高马大的挎剑侍卫。

话音未落,晏思兰的小鞭子已经向这青衫书生甩了过来。

只听“哗啦”一声,鞭子在甩到苏可久身上前先打碎了一只挡在他面前的碗。

“晏姑娘何事动怒至此?不至于,不至于。”

杨烟收回尚捏着一角瓷片的手,满面堆笑向晏思兰躬身作揖。

“那日浮生楼草场得姑娘仗义相助,一直没机会道谢,今儿个补上。晏姑娘不计前嫌、侠肝义胆,直叫人刮目相看。杨烟在此谢谢你了。”

晏思兰目色古怪地望了望杨烟,又望了望苏可久,一时没回过神来。

“你们,怎么竟住一起?”

她终于反应过来,却悄悄收了鞭子,甚至还往背后藏了藏,一名侍卫会意将鞭子接走。

“苏毓是我结义兄长。”杨烟淡淡解释,话峰又一转,“那晚晏姑娘嘱我全力为太子制香,小的一直铭记在心。最近刚刚租了这个小院,正为之夙夜努力。”

“是么?”听到这臭小子还怪听她的话,晏思兰嚣张的气焰登时消了一半。

不知何时开始,她看杨烟有些顺眼了。

毕竟太久太久没遇到能旗鼓相当与她逗趣的人,虽然总是被耍,可……她后知后觉竟有点开心。

但正事儿还得办。

她又整了整衣服,正了正龙蕊髻上插着的几把珍珠小梳,才抱起双臂,冷冷地问:“大胆举子苏毓,你可知罪?”

“在下何罪?还请姑娘明示。”苏毓闻声连忙起身一本正经躬身相拜。

虽然猜到是什么,却不能经由他嘴说出来。

“你敢觊觎本姑娘,就是罪大恶极!”

晏思兰啐道:“我姐姐要嫁太子,我哥哥娶了国公的嫡女,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痴心妄想我?”

几名侍卫登时拔出剑来,严阵以待。

苏可久低头避开阳光下明晃晃的剑芒,抿了抿嘴,明知故问:“在下自是不敢,可,觊觎姑娘一说何来?”

“哼!”晏思兰背着手来来回回转悠一圈。

“外面谣传沸沸扬扬,我昨天特意问了爹爹,根本没有的事儿!可我一出门就看到别人指指点点的手都快戳我脸上了!”

“不是你觊觎我,还能是什么?爹爹就是脑子进水了也不会把我许配给你!”

“况且——你不是跟萧家姐姐私相授受、眉来眼去的?”

晏思兰忽地回想起那日花朝节,苏可久和萧寂桐是两两相对,登时感觉更不好了。

“你!你!”晏思兰抬手指着苏可久,眼睛瞪得像铃铛。

“你不会那日对我一见钟情,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本想攀附萧家,现在改来攀附我家了?”

“噗——”杨烟没忍住笑出声来,这自恋程度和冷玉笙那厮怕不相上下了吧。

“臭小子你笑什么?”晏思兰又瞪了杨烟一眼。

杨烟慌忙摇了摇头,“没笑,不敢。”

“在下,没有。”苏可久眼神躲闪起来,不知在否认什么。

“什么?!你没对我一见钟情,你竟看不上我吗?”晏思兰回过味来,盯着苏可久反而更羞恼了,说着便招呼侍卫:

“来人,给我抽他!”

侍卫的剑立刻挥了起来。

“哎!哎!是抽,不是砍!”似怕真闹出什么血光之灾,晏思兰又叫了停。

趁侍卫们收剑入鞘的空,杨烟连忙跳过去挡在他们前面。

“真不至于,不至于。晏姑娘艳丽不可方物,怎会有人看不上?只是我兄长实非朝秦暮楚之人。”杨烟向晏思兰拱手。

她又轻佻对晏思兰道:“晏姑娘,要说有罪,我看姑娘才有大罪!”

晏思兰立刻躬身向前:“你再说一遍!”

“芳心——纵火罪嘛,其实不知有多少少年郎喜欢你,但碍于身份不能有所表示——他们是真不敢。”

“连小的都看上姑娘了,可姑娘也瞧我不上不是?”杨烟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你——”晏思兰一时语塞,本气鼓鼓的面庞登时羞了红。

她抬手要拧杨烟的耳朵:“你轻薄我!”

杨烟低头一躲,笑眯眯问:“姑娘其实人美心善,何必非要装成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晏思兰的手就定定地停在了半空中。

为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好像是看多了姐姐贵胄嫡女温温柔柔的样子,而她只是妾室所出,没有一处能跟姐姐比得上。

虽然爹爹既疼爱又纵容她,但为了不遭人欺负,索性先欺负人好了。

她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嘴却委屈巴巴地瘪了瘪。

“我还没敢对娘说,要是我娘知道这些闲言碎语,非得气得哭个三天三夜。凭什么大娘生的能嫁给太子,而我要被一个外地穷小子糟践名声?”

杨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知道这事必须要平,否则晏相家中也会生内乱。

而若此时不了断,晏相定会选择更隐秘的其他法子。

-

杨烟扯着怔忡的晏思兰到桌前坐下:“我与兄长皆布衣寒门,着实不敢高攀姑娘。请姑娘坐下消消火,听我讲几句可好?”

“姑娘仔细想想,别人这么编排你们,是不是太刻意了?”

“会试放榜在即,这关头若晏相公和无名举子有了干系,我兄长不上榜倒罢了,若兄长上了榜,民间会不会质疑科举有猫腻?牵连的定是中书省。到时就不止你娘伤心了,晏相公也会被人捏住把柄弹劾……”

杨烟把莫须有的谣言揉碎了与她分析,事儿虽然是一件事儿,但跟半斤讲是一番道理,跟晏思兰又得讲另外一番,鬼谷子捭阖之策正是极尽言语之奥妙。

“这不是一家之小事。”分析一通后杨烟拍了拍她的肩膀,然而晏思兰却忽地捉住了杨烟的手。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臭小子,你鬼点子比我多,你说该怎么解?”

“顺势而为喽。”杨烟想了想,问,“你更担忧自己的名声还是家族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