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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犯」

“听说军营混入一个女子?还勾引将军?”

“可不,将军午时要公开处刑!”

四月初六一早,赤狐军最大的热闹就是刚募的一名新兵竟是女子假扮。

顶顶的热闹便是这女子为攀附权贵,夜里竟爬上了刚入职军营都指挥使的吴王的床。

但翻遍律令,因从未有先例,兵将们也不知女扮男装从军该判个什么刑。

而为了爬床进军营又是件风月事,在小小的边缘军队,即使赤狐军还是狡兔军时,也从未出过这样的大新闻。

士兵们吃早食时,这事便散了开。

“果然派个王爷来军中,乐子一下就多了。”士兵甲感慨,“宫闱隐秘事,咱们也能听个响。”

“若我是将军,可不得给她遮掩了带在身边,在军营岂不也能夜夜笙歌?”士兵乙则替将军考虑得更周到。

“欸,送上床的女人将军都不要,那指定丑得吓人。”士兵丙接茬。

大家皆津津乐道地等着看,那个春围后满京城女子争抢着要看一眼的小王爷,该如何处置潜入军营爬他床的女人。

这传闻也在一个上午迅速传遍了京城,写小报的探子和说书人不到巳时便都蹲守到了赤狐军军营门口,等待第一手消息。

只有杨烟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

杨烟清晨在冷玉笙的营房里醒来,开门时便被当场带了走。

传出去便成了“被从将军床上带了走”。

她以为冷玉笙要给她偷偷送出去,便配合地跟着士兵走,直到给她关进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

小黑屋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门再打开时,迎着正午的强光,她的眼睛几乎睁不开。

几名表情戏谑的士兵又将她押了出来。

她才觉出不太对劲了,怎么像对犯人似的?

“大哥,这是去哪儿?”她试探着问身侧的士兵。

忽然身后一痛,那人竟拧了一把她的屁股: “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是做什么?”手还没收回便被杨烟捉住了。

“调戏你啊,小贱人。”士兵抽回手,笑得诡异。

杨烟觉得越来越不对,前两天这些人还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甚至甘姐儿也不在了。

“将军指定是个好南风的,扒了皮见陷儿不对,恼羞成怒……”

“那你我,岂不也有危险?”

“你长这样,可休做他想……”

后边知道些内情的士兵窸窸窣窣地说话。

还没说完,杨烟便转头怒冲冲地瞪了他们一眼。

“果然,漂亮小哥稀罕难找,谁能想这竟是个女人……”

“你们带我去哪?”杨烟又问。

这回没人搭理她了,身后士兵拿枪头抵了下她的腰:

“废什么话呢,走吧你。要不是将军要亲自处置,咱们也能把你剥皮吃喽。”

“不如求将军刀下留人,把她赏了犒劳咱们。”

“这主意好!”

杨烟忽然不动了:“我不去了,你们给我送回房里。”

“还由着你?”

“干了什么好事自己不清楚?将军要公开行刑,满军营甚至满京城都等着看你笑话,你说不去了?”

“多好笑啊……哈哈!”

士兵的几杆长枪迅速架到了她脖子上。

“韩泠要公开对我行刑?”

杨烟终于听明白了,一颗心竟稍稍落地。

她该信他的,虽然不知他在玩什么把戏。

于是在差一刻钟到午时时,杨烟被押到了挨着马场草场的、专门用来练兵的校场。

校场设有高台,平日教头练兵时方便演示和眺望。

此刻高台上站着一个银甲戎装、身背弓箭、腰佩长刀的高挑身影。

台下规规矩矩列队站着赤狐军几乎全部士兵。

皆是佩短刀着漆甲,手持长枪,一副阵严态势。

眸中却是憋着笑的。

平时军纪松散,谁见过这场面?

搞的像出征誓师一般。

——

传消息的士兵奔到军营门口,送来了第一茬新闻。

小报探子取了印着“妙墨堂”标识的储墨毛笔,在纸上又落一句:“王爷执刀怒目而视,士兵千人严阵以列,女兵犯带至现场。”

“女犯长什么样啊?”又有人问,大家显然更关心这个。

小报探子悄悄往士兵手里塞了串铜板,“麻烦军爷消息送快些!”

他们关心的女兵犯此刻已被缚了双手送到了高台上。

她冷冷地盯着陌生又熟悉的银甲将军。

用眼神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冷玉笙神色是一贯的冷定,刻意回避了她的目光,只在她身侧默不作声地绕来绕去。

然后,“唰”地一声。

陡然抽刀将杨烟头上木簪砍落。

青丝倏然散开,似旗帜般迎着风飞舞,又乘着风慢慢降落,一瀑清波铺在她的后背上。

人群爆发出巨大的吸气声。

“谁说丑?还怪好看来。”有细细的感叹。

“琼鼻俏,玉腮羞,樱唇薄,乌发如云、肤白胜雪……”

既收了贿赂,传讯士兵便悄悄在底下多记了几行。

“女扮男装入营,该当何罪?” 冷玉笙向着所有士兵问。

“当斩!”一士兵毫不犹豫抢着答。

人群又发出哄笑。

“那便斩!”冷玉笙喝了一声,提刀举起,阳光下刀光一闪,眼见就要挥出。

士兵队伍站不稳当了,皆伸长着脖子围观斩首。

“跪下!”他突然放下了刀。

杨烟回头瞪了他一眼,

冷玉笙便向她膝弯踢了一脚,她支撑不住,踉跄着跪了下去。

但马上,自己又起来了。

士兵们开始大笑,太好玩了,女犯还是个犟种,死到临头都不跪。

记录的人运笔如飞,又添油加醋了描绘一番。

“跪下!哪有站着受刑的?”冷玉笙又推她一把。

杨烟又回头望了他一眼,瞥见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某种暗示。

“死都不跪!”杨烟却道。

冷玉笙笑了:“真是倔啊!弟兄们,对付这种刺头,当如何?”

-

“虐死她!”不知谁叫了一声。

士兵们纷纷去找声音来处,见是一矮个大头兵。

“你上来,你来!”冷玉笙叫大头兵上台。

“不,不,不,将军……”大头兵怕了,往后退。

但还是被自己营的将领揪了拖上台来。

“不如换种玩法如何?”冷玉笙笑了,一摆手,楚辞便往大头兵手里塞了把弓箭。

又叫人将杨烟带下高台,身体绑到了柱子上,但留出来一双手。

头顶柱子上又绑了箭靶子。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苹果。

“怎么着,断头饭吗?”她抬头瞧着戎装男子,有些想笑。

“给你放头上的。”冷玉笙将苹果搁到了她头顶,转身退离了二十余步。

又薅过来瑟瑟发抖的大头兵,道:“你既要虐,那你来!瞧见苹果了没?往那边射。”

他指着靶下头顶苹果的女子,面庞渐渐覆上了一层冰霜。

“若射中苹果,提拔你当校尉。若射不中把人射死了,下一个换你来——顶苹果,再换别人射箭,直到射中苹果为止……”

语气轻佻邪恶,眉眼却更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