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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安安打算去出岛的这一天,一大早荣铮过来找她。

他站在门槛外。

晨光熹微,男人冷峻的五官一半藏在屋檐下的阴影里,一半被金灿灿的晨光镀了一层金边,驱散了侧颜上疤痕的阴郁,更显得坚毅,安定,正气逼人。

尤安安刚起来,脸还没洗,头发乱糟糟的,望着他一时还觉得不好意思。

“这么早过来,是有啥事?”

荣铮道:“我听村长说你今天要出岛,让大哥跟你一起去,路上有事还能有个照应。”

“嗯,大哥也去的。”

尤安安有点莫名其妙,这男人一大早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他在门口杵着,她也不好意思去洗漱。

听到里屋有动静,应该是大哥要起来了。

尤安安下意识问道:“嗯,你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荣铮道:“我要出一趟任务,原本想着我走之前能把结婚申请撤销,但是上面不同意,只能等我回来再说。要是……”

他顿了顿,“要是我遇到什么不测,我们没结婚,你可以另行婚嫁,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去找政委。等我回来之后,我会把申请报告撤回来,你不用担心。”

尤安安下意识提起心:“这就又要走了?啥时候回来?”

荣铮:“归期不定,任务完成就回。”

尤安安顿时了悟,怪不得着急着给她分房子,让她搬出来,原来这是又要出任务去了,想免了她的后顾之忧。

担心他出点什么事,她被村里舆论绑架。

他们知道他俩没结婚,但别人不知道。

尤安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感动,还有点担心。

她知道,前世荣铮是安然活到荣耀被抓后主动退伍的,那这次任务必然没有生命危险。

可她不确定今生会不会有什么变数,还是不可避免会担心。

“那,那你注意安全。”她想了想,自己好像没什么能送给荣铮的,商城里的东西拿出来太惊世骇俗,而且她现在积分不够,想买什么都不行。

“家里你放心,我会看顾的。”

“嗯。”荣铮道,“麻烦你了。我给花婶和妈都留了钱,他们应当能照顾好家里,不过还得劳烦你多照看。”他从腰间解下一个黑乎乎的皮具递给尤安安,“今天出海,你好好收着,注意防范。”

尤安安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把枪,吓了一跳。

这玩意儿是能乱给的吗?

仔细看了上面的俄文,这才松了口气。

是俄制的信号枪,如果在海上遇险可以发射信号弹向来往船只海岸求救。

这可是高级货,虽然说也在市面上流通,但是价格高昂,渔民们通常买不起。

尤安安惊喜,但也觉得这东西给她有点浪费了:“我就去一趟临岛,几十海里,根本用不上,反而是你们,这东西你留着比给我有用的多。”

毕竟他们如果需要救援,那就是要命的事。

荣铮摇头:“我们用不上。”

这一发子弹打出去,敌人自己人都能拿到他们的坐标,要真是到了需要救援那一步,也不会用这东西。

这种东西主要是渔民和商船在海上迷路或者遭遇意外事故时用的,方便第一时间得到救援。

尤安安了悟:“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

“嗯。”

他这一走,又不是不回来,尤安安纵然有一点点不舒服,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荣铮离开后。

尤安安试了试,竟然可以把信号枪放在商城背包。

顿时惊喜。

她把手上的钱都放在背包上。

她现在手上有两千五百多块。

两千是荣铮的彩礼,她打算走之前留给荣老太,剩下的五百多都放进背包里,随取随用。

又把家里的干粮往背包里放了一些,省的拿行李。

最后象征性的拿了一个小绿包,里面放了几个昨天晚上荣铮送来的包子。

不得不说,荣铮做饭真是一把好手,普普通通的青菜豆腐包,他做的就比食堂做的好吃许多。

荣家大门敞着,荣耀在院子里学习,尤安安问:“奶奶和妹妹呢?”

“在花婶家做鞋样子。”

乡下的鞋子都是自己做的,春天就开始做,到秋天刚好能跟上穿。

尤安安看了看他正在做数学题。

书保存的很平整,上面没有写写画画的痕迹。

才几天不见,都已经看到三年级了。

“等我回来给你换新书。”

荣耀激动:“好!”

小孩子学的快是好事,但是也要吃透,看来她回来之后,可以抽空检验一下荣耀的学习情况,如果一味贪快,囫囵吞枣可不行。

尤安安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放钱的地方,这毕竟是一笔巨款。

万一被人发现,只有老人孩子在家,反而会召至祸患。

还是等荣铮回来再说吧。

她只能又将钱放进背包,给安老太的枕头下留了一百,嘱咐了荣耀两句,这才离开。

尤安安这次去临岛买虾苗,是为集体办事儿,大队长派办公室的杨平跟她一起去,确保安全。

王老四媳妇开船送他们去临岛。

这个岛比北岛地方小,住的人也少,但因为位处群岛正中间,岸边礁石少方便停靠船只,交通便利,因此代销点和公社都在这个岛上。

他们北岛公社实际上是大队部,只是村民们习惯叫公社而已。

这一片岛群一共九个生产大队,北岛是第五生产大队,全都隶属幸福公社管理。

尤安安是第一次来岛上的代销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小,里面只有卖一些油盐酱醋火柴这些生活必需品,点心和糖果不多,堆在高高的货架上,上面布了一层灰,不知道放了多久。

门口条案上有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看起来应该是放肉的,不过现在上面空着,一块木板上写着今日无肉。

代销点的大妈见她面生,道:“别看了,今天没肉,船送来还得半个月,回去等着。”

虽然生活物资贫乏,但代销点有卖麻绳,船锚,煤油这些东西,应当是渔民用的。

“大姐,跟您打听个事儿,远洋回来的渔船是不是这两天上岛?”

大妈道:“远洋船不上岛,就是打咱这儿路过,直接就送南边去了。你要是买鱼得雇船去找他们。你去北码头找老刘头,他儿子是船上的水手,他能找到。”

“好,谢谢您啦!”

一听还要出岛,安承志就不太放心:“安安,你在岛上等我们,我俩去。”

要去海上找远洋船,听着就不安全。怎么能让妹妹一个女孩子跟着。

尤安安:“哥,你不知道要什么虾,我跟你们一起。咱们是去买虾,不是捕虾,没事的。”

安承志常年生活在内陆,杨开也是内地知青下乡来的,他俩都没有充足的海上作业经验,真要遇到事儿,搞不好还不如她。

她怎么能放心。

他们在北码头找到老刘头,老刘头船上已经坐了五个人,正要开船。

听完尤安安的来意,老刘头问船上的五个人:“领导,我先送他们去接渔船,然后再去南岛,您看成不成?。”

那五个人衣着光鲜,瞧着像是市里做办公室的,显然是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为首。

中年男人乐呵呵的欢迎尤安安上船:“你们是岛上的村民?找远洋船买鱼苗?”

现在的鱼苗多是从水产站或者育苗培育基地买的,远洋捕回来的鱼要经过检疫才能进入市场。

远洋渔船在北岛没有定点停靠的地方,理论上是不允许售卖的。

尤安安知道其中的厉害,她道:“我们在收集对虾的品种,用于育苗研究,想去远洋船上看看,只了解情况,不买。”

安承志也道:“领导您放心,要是买虾苗,我们肯定去水产站。”

前阵子二弟在稻田里养虾的时候,他就在水产站找人打听过这方面的政策法规。

尤安安道:“海市的水产站我们已经跑遍了,没有找到合适的高产品种,可是去外地来回时间太长,所以我们想着到船上看看,如果真有合适的品种,再到水产站去买。”

那中年男人笑道:“安全意识还挺到位,上来吧。”

“哎,谢谢领导。”安承志忙赔笑。

他们坐到船上,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冷着脸道:“远海回来的物种都需要严格检疫,才能进入市场或者养殖,否则一旦携带有病毒,将对本土水产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你们记清楚,只能看,不能拿知道吗?”

尤安安连连答应。

杨平不懂这个,乖巧点头。

领导笑道:“小李啊,不要这么严肃,别把三位小同志给吓住了。”他笑着介绍,“这是水产站的李站长,你们说对水产站现在的种苗不满意?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虾苗,跟她讲讲。”

安承志顿时堆起一脸笑,他去水产站跑了几次,可是知道这些领导尤其不好见。

别说领导了,连底下的工作人员都不一定能耐心跟他沟通。

有安承志在,没两句就把李站长的气哄顺了。

尤安安笑道:“真巧啊,刚说想找虾苗,就遇到您,您们都是水产研究方面的领导吧。”

“不是,我们是考察小组,这位是畜牧站的蔡站长,这位是种子站的凌站长,这位是王会计。”他指指自己,“我是农业局的,叫我老顾就行。”

姓顾。

尤安安心思一动。

前世有一位知名的农学院士姓顾,曾短期担任过尤安安农产品加工厂的技术顾问。

她还记得,那位院士的亲弟弟是海市农业局干部,死于海难。

也正是因为这个,顾院士对海市感情复杂,这才答应了她的顾问邀请。

难道,就是这位老顾?

尤安安不由得有点心慌。

他们要去的南岛在群岛最南,距离北岛两个多小时的距离。

老刘头也没办法确定远洋船什么时候路过,他只能先去航线上找一圈,如果没找到,就先送几位领导去南岛。

两个小时后,渔船漂浮在海面上,远远就见远处驶来一个庞然大物。

安承志兴奋的站了起来。

杨平也一脸震惊:“小安哥,这船真大啊。”

老刘头高兴:“真巧,刚到就给遇上了。省的咱们费劲。”

他拉起船帆,站到船头挥舞旗杆,给对方打旗语。

这时候,细心的安承志发现不对:“老刘,不对吧,这船咋往反方向开的,瞧着不是冲着岸边走,是打算出海。是不是咱们来晚了,已经卸货了?”

而这时候,老刘放下望远镜,表情紧张:“看着情况不对,甲板上的水手都是生面孔。”

蔡站长迟疑:“午饭换岗?”

现在正午当头,确实是吃饭的时候。

老刘头摇头:“我儿子就在船上,这艘船上的几十号水手我都认识,年初船离港的时候,可没说招新船员。”

“不止一副生面孔,甲板上站着的十来个人,我都不认识。我确定没有认错船。”

众人表情严肃起来。

在茫茫大海上,船没错,人换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除非这条船被劫持了。

老顾迟疑问:“老刘,咱们过去看看,还是?”

老刘头连忙改换方向:“不能去了。瞧着蹊跷,咱们得回去。回去把情况报告给上级。”

他们现在几乎在公海边缘,非常危险。

如果遇到海盗夺船,他们这个小渔船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只有等死的份儿。

小船在海里掉了个头,开出了它的极限速度,直冲来路逃去。

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发现了他们。

那艘大船紧跟其后,十几米的船高极具压迫力。

眼瞧着对方逼近,从甲板上传来呜哩哇啦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破空声,他们的船帆被铁索缠上,小船岌岌可危,只要对方一用力,他们就会尽数摔进海里。

“他们说啥?咋不是咱们中国话?”李站长惊恐地抱紧船舷。

所有人都抓紧了身上的救生衣,唯恐被甩下去。

老顾试着跟船上的人用英语沟通,可对方根本不予理会。

离得太远,听不出来他们是南越人还是南菲人,或者其他地区的。

老刘头爬到帆杆上去解绳索,差点被一条铁锚砸进海里。

老刘头着急喊:“快帮忙,被抓住就没命了,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