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景元是个很全面的人。
拆房子的垃圾被带走后,他又去找了泥瓦匠,将漏出的墙面和门楼重新修整了一下。
林夏装模作样出去转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直接将厚厚的档案袋子交给了他。
冯景元连忙接过来,“这么早?”还没到晚上呢。
这些内部的资料,她是怎么拿到的?!
“别浪费时间查我,你查不出东西来。”
林夏看向身后的祁家老宅,也没跟他整那些虚的,“你用心,我也不差事,希望你别辜负期望。”
“放心!”
冯景元忙不迭的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这是申请的奖励。”
林夏扯了一下嘴角。
这年头的奖励一般是印着字的茶缸子和本子。
条件好点的还会发个钢笔,都不能保证能写出字来。
她抓了俩特务,也只换了几斤肉。
而这么短的时间,冯景元估计都没来得及向上汇报,怎么可能把奖金申请回来。
“你这人挺有意思,交个朋友。”
林夏主动跟他握手,“这些奖励我不要,给那些蒙冤的人吧,也算我尽一份力。”
冯景元迅速回握,一向严肃的脸有些皲裂,难得的扯了一下嘴角,“……那我替他们谢谢你!”
“不谢!”
能交个朋友,也算不虚此行。
屋里,祁家开始准备晚上的“学习宴”。
按林夏的建议,准备的都是家常菜,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重头戏是放在西厢房的布袋,里边装的东西大有乾坤。
三斤油光发亮的肥腊肉,一斤红糖、一斤大白兔奶糖、两副皮手套、枕巾、毛巾……
东西不轻不重,众人拿着没有压力。
在这个年代,就算你准备一桌子山珍海味,还会被人挑毛病。
可带回家的东西就不一样了,一家人都能沾上光。
家里人的认可,那效果直接翻倍。
推杯换盏,宾客尽欢。
成功堵上所有人的嘴和打探的心。
冯景元最后出门,这会脱了制服,整个人显得柔和了不少。
就是提着手里的布袋子不好意思。
“多,多谢。”
林夏也不跟他客气,“咱俩是朋友,多帮我照看一下父母,以后我多帮你寄好吃的。”
冯景元看了一眼祁安邦,这人需要自己照看吗?
祁安邦连忙点头。
被林夏这么惦记,心里熨帖的不行。
身上气势一收,就跟傻子她爹似的笑呵呵的搭话,“冯公安,我们两口以后就托你照顾了。”
“应,应该的。”
看祁安邦那别扭又压不住的嘴角,林夏多少有些好笑。
祁安邦当初能被下放,除了祁安远和林娜娜的从中作梗,很多不对付的人没少使劲。
当时的大环境实在是无力自救。
如今环境逐渐明朗,很多事情开始淸算收尾,这会风向已经变了。
所以她才敢借机对郑小意发难。
离别前,冯景元把林夏喊到了一边。
“祁安远有两个儿子,祁贺在铁道部门,祁年在运输公司。
俩人行事风格都比较狠辣。
这次祁安远和郑小意被抓,他俩儿子势必会怀恨在心,你外出的时候注意安全。”
“多谢提醒,地址有不?”
冯景元赶紧把准备好的纸条递过去。
“这是我家的地址和电话,单位的电话也在上边。
你也别太害怕,等祁安远的罪行被定下,他们势必被牵连,到时候。”
虽然跟林夏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她站在墙上揭露祁安远罪行的时候,他觉得这人就是自己的光明与救赎。
当年马天名一家被陷害,他父亲也风雨飘摇 。
等他终于能抽出手来,马家六口全部遇害。
那个笑起来弯了眉角的姑娘,最后惨烈又孤独的留在了冰冷的水里。
他觉得自己也跟着在那死了一回。
等祁安远和那些肮脏的鼠辈伏法,他第一时间去她坟前报喜。
林夏看他脸色多变,也是一脸的无语,
哪个要你家的地址和电话啊?!
夜风起,心未静。
林夏窝在床上,打着手电筒用工,研究下午出去买的地图。
怎么说呢,她没那么多时间准备了。
祁安远两口子被抓,他两个儿子势必会有动作。
若是东西被他们提前转移,最后逃之夭夭。
估计以后她晚上睡着了,都会爬起来抽自己两巴掌。
不行,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林夏悄咪咪的起床,果不其然遇见祁安邦,他正端着个搪瓷茶杯蹲在门口喝茶。
“爸,你这个级别给我站岗 ,我怕是睡不着觉啊!”
祁安邦根本不跟她打岔,直接问,“你这要去哪?”
林夏也不打算瞒着他,“祁年和祁贺还霸占咱家不少东西,我得去看看。
不然等他们跑了,或者被牵连,东西充公,我下半辈子吃肉都不想香。”
祁长安把嫁妆给她,说东西都收回来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
她每每梦回,心里都难受。
祁安邦夫妻被下放的突然,连最后傍身的钱都给林娜娜偷走,怎么可能会留下太多的东西。
就算蔺家留下不少古董、首饰,这会也换不成钱,这几年势必捉襟见肘。
加上这个年代平反的人回来,顶多房子能收回来一部分,其他的东西根本没法找。
给自己的嫁妆,怕是倾祁家之力,里边全是亏欠和弥补。
她拿着烫手。
上辈子祁长安有太多的遗憾。
他心怀报国之志,最后却只能抱憾终身。
这一次,她要替他扫清所有的障碍。
京都寸土寸金,祁家的东西全收回来,不说三辈子大富大贵,起码他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做科研。
不为名,不为利,只为报国之心。
看林夏眼中的笃定,祁安邦把她给自己的木仓拿出来,声音有些飘忽。
“这个东西我查过,虽然大差不差,可它不属于这里,可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你会用吗?”
留着吓唬人也行。
林夏将子弹拿出来,熟练的压进弹夹,声音很是平淡,“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没有没法解释。
也许老天爷可怜我过得太憋屈,给我机会重活一次,你只要记得我是你亲闺女就行。”
这一次她会将失去的一切全都拿回来。
“你自然是我亲闺女。”林夏那一句憋屈,碎了老父亲的心。
祁安邦心中有万千的苦涩,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忽然林夏话锋一转,傻和癫两种表情来回转换,整个人变得焦躁不安。
“趁我现在还聪明的不行,我得赶紧走了。
不然待会我发飙了,直接把北边的房子也给你拆了。
反正你又拦不住我,我疯起来可是谁也打。”
祁安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