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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二章

在奴良组的宅邸里醉生梦死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咸鱼一般的西国魇主终于是被不耐烦的奴良组的初代目一脚踢出了自己的大本营。

因为他实在受不了这只黑发的大妖怪对自家夫人笑得温温柔柔,时不时还会羞涩的脸红这种事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樱姬跟敖凌的关系还日益亲近!

奴良滑瓢都隐约看到自己头顶的绿色了好吗!

所以这个疑似要ntr他的大妖怪,被奴良组的初代目拎着后领一脚踢了出去,并且一点都不委婉的表示:“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樱姬面前,不然我就去找麻仓叶王告状!”

敖凌不敢置信的看着奴良滑瓢,“你威胁我!”

“没错!”奴良滑瓢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的敖凌,冷哼。

黑发的大妖怪哼哼两声,“我对樱姬又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滑头鬼一脸“你逗我”的表情。

敖凌偏了偏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奴良滑瓢解释自己只是单纯的喜欢人.妻……不对,应该是轻熟女的那种气质。

年轻美丽,又带着些微的母性的温柔。

就像曾经在松下村塾的时候,将那颗糖果送过来给他的妇人一样。

最终敖凌也没能解释,他站起身拍掉屁股上的脚印,“算了,我走啦!”

奴良组的总大将冷哼一声,“嘭”的关上了宅邸的大门。

敖凌将腰间的漆黑色妖刀重新绑紧,左右看了看这条少有人来的街道,随意挑了个方向顺着道路一路走了下去。

奴良组的据点是江户,对于敖凌而言,是个异常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地方。

坂田银时最终就是在江户落的脚。

敖凌将耳朵和尾巴藏起来,转过了街角之后伸手拦住了一个路人,“请问一下,歌舞伎町应该怎么走?”

那个路人一愣,“歌舞伎町?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啊。”

黑发的大妖怪微怔,半晌,才轻轻眨了眨眼,歉意的向还被他揪着的路人笑了笑。

没有歌舞伎町。

这里的江户与记忆中的江户不同,这里没有一个纸醉金迷的地下吉原,没有天人也没有夜兔。

这里有的,是一条光明正大的名为吉原的街道,被誉为“时代第一的花柳街”。

敖凌打听到了吉原的位置,转头便向那里走去。

这里的吉原道路两旁都是敞开着大门的伎馆,白日里并不算太热闹,但送往迎来的女人们依旧不少。

没有夜兔,没有吉原的卫队,也没有永远不见阳光的高高的穹顶。

没有任何一点敖凌熟悉的地方。

黑发的大妖怪从这条除了名字以外,没有任何他所熟悉的东西的街道上穿梭而过,面上神情似乎是兴致盎然的模样,内心却寡淡万分。

他渐渐的远离了那条散发着脂粉的暧昧气息的街道,转身向着记忆中本该是歌舞伎町的地方走去。

他在那里看到了一片平坦的荒芜。

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街道,没有万事屋,更加不可能有坂田银时和吉田松阳他们。

黑发的大妖怪怀中抱着那把漆黑色的刀刃,在那片荒原之上呆坐许久,直到天际爬上了一轮浅浅的半月,荒原之上的身影才长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先前在奴良组的时候他始终都避开了“这里是江户”这个事实,如今准备离开了,到底还是不甘心的想要看一看。

……结果还不如不看。

敖凌将怀中的刀举起来看了看,“真想让松阳老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啊。”

敖凌觉得吉田松阳肯定不会想到,当初那把刀变成了如今这样强大的模样。

他这样想着,却并没有去跳食骨井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回到他所熟悉的那个江户的想法。

松阳老师他们是知道他已经回归了属于妖魔的世界的,应当不会多太过于担心他的安危——当然了,敖凌不愿意轻易跳井离开,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一边的世界有了诸多他重视的人。

吉田松阳曾经告诉他,既然未来不可预测,那么当下所拥有的一切就是最重要的。

黑发大妖怪沉默的将手中的到重新挂回腰间,在月色之下化作一只巨大的黑犬,回头看了一眼还亮着点点灯火的江户,最终头也不回的向着西方腾空而去。

……

敖凌并没有急着赶回西国,呆在黄泉近百年的时间没有重新回到现世,如今现世的变化让他很感兴趣——最感兴趣的还是多出来的那些换了新花样的食物。

西国的魇主到处溜达着换着地方蹭吃蹭喝,身上钱财不够了就跑到各个妖怪据点里去讨要一些,直接记在杀生丸和奴良滑瓢的账上,简直把不要脸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他这一路慢悠悠的边吃边走,竟是从一些小妖怪那里听来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小消息。

比如说全天下都知道了统治京都六百年的羽衣狐又一次失败了,但这一次不是作为羽衣狐宿敌的花开院家做的,而是另外几拨妖怪势力。

——陈羽衣狐不在占领了京都近百年的玄狼一族、东南江户的奴良组以及西国的魇主。

“西国的魇主不是已经被御影神的神使,以前的妖狐巴卫给打入黄泉之中了吗?!”

坐在妖怪街道的狐狸关东煮摊位上的黑发大妖怪耳朵抖了抖,嘴里叼着根竹签,目光扫过隔壁文字烧摊前的两个妖怪。

“是啊,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这一次就算羽衣狐再一次失败了,玄狼一族失去了西国魇主的庇佑,也肯定会被羽衣狐重新发展起来的势力夺走京都的。谁知道啊,那个被打入黄泉的魇主居然又出现了。”

“而且我听说,这一次羽衣狐不是被封印或者是再一次转生……大家都说羽衣狐这一次是真的死去了呢!连她的百鬼都已经感觉不到她力量和气息的存在了!”

其中一个妖怪端着一杯清酒,感慨道:“据说羽衣狐就是被西国的魇主亲手击败的!”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文字烧隔壁的章鱼丸子摊的摊主摇了摇头,“百年前啊,那时当世最强大的巫女桔梗还在世的时候,就曾与西国的那位魇主一同出手击退过羽衣狐一次呢。”

那个摊主晃了晃手中的铁勺,一脸神秘,“我有玄狼一族的朋友,他同我说的。我想大约是百年前没有将羽衣狐成功杀死,所以那位大人这一次雷厉风行的将羽衣狐置之死地了。”

另外两个妖怪相互看了看,最先开口的那个妖怪咂了咂嘴,“我倒是觉得啊,那位魇主从黄泉回来之后第一战便是杀死羽衣狐,一定是因为记恨着巴卫将他打入黄泉的事情,所以才会在回归的第一时间,将同为妖狐的羽衣狐杀死立威,实际上是在对如今已经身为神使的巴卫下战书呢!”

敖凌:“……”

不,我只是单纯的手撕羽衣狐而已。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个摊主顿了顿,“若是如此的话,御影神社距离这里不远,很快也该有消息了。”

“巴卫那个家伙,之前和恶罗王一同杀死神明的时候,我还觉得他真是条汉子,结果一转眼竟然就投奔神明了!”端着清酒的妖怪看起来很愤怒,其中又带着些许的嫉妒,“大妖怪之耻!”

敖凌抖了抖耳朵,抬头看了一眼前些日子才在京都城中见过一面的关东煮老板,对方一张狐狸脸上满是笑意。

隔壁谈话的中心——从黄泉回归的西国的魇主大人,将手中的竹签放到一旁的木桶里,“再加五十串竹轮,八十串贡丸……”

说到这里,敖凌顿了顿,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狐狸老板,“不,把存货全拿出来吧。”

狐狸老板将自己的存货全搬出来,像模像样的作了个揖,“多谢凌大人支持小摊的生意了。”

敖凌一脸冷漠,敞开肚皮吃了个爽之后,付了账叼着竹签想着这里距离御影神社也不算太远,要不去找巴卫玩一下。

正好也看看在信件里被巴卫疯狂吐槽的那些祈求结缘,祈求神明赐予一段美好邂逅的愿望是怎么一回事。

顺便采访一下无辜躺枪,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传出了奇怪流言的大妖怪之耻,现在内心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然后敖凌转头就回了西国——因为他往御影神社走的时候,发现神社附近属于巴卫的气味已经变得非常浅淡。

可能是外出办事去了吧,敖凌有些遗憾的想道。

……

西国之里从未拒绝过敖凌的进入。

这是从杀生丸接任了犬姬的位置之后,敖凌头一次回来。

西国之里变化很大,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这个独立于现世之外隐之里的面积变大了许多。

大概是因为如今妖怪渐渐的只能隐于人后的缘故,原本只将一小部分重臣与将领接纳进来的隐之里,同样的容纳了许许多多的其他妖怪。

这些妖怪们都是以前便效忠西国,却始终都没有变得强大,或者是头脑不行,无法作为谋士升入权力系统之中的,如今因为经年累积起来的忠诚,也终于是进入了被外边的妖怪视作最安全之所的西国之里。

原本以西国最高的权力象征的云端宫殿为中心,仅仅不过是京都大内里大小的西国之里,经过百余年的发展,已经拥有了广袤的土地,诸多城镇与村落星星点点的遍布在云端宫殿之下。

敖凌从入口踏入之后,转头便发现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

——西国之里的入口很少,就敖凌所知的,仅有三个。

其中一个是只有犬姬、杀生丸和他知道的用来以防万一的退路,这个入口直接通向云端宫殿的最顶层。

另外两个就算是经常使用的了,进入之后的落地点是在云端宫殿最底下的地方。

敖凌从自己习惯的那个入口进入之后,入耳便是一阵喧闹——而本该出现在他面前的巍峨宫殿失去了踪影,面前是一片翠绿的草原,一直蔓延到周围目之所及的地方,远到地平线之处,都是一片养眼的翠绿。

一脸懵逼的西国魇主:“……”

另一边的喧闹声中传出一声高过一声的乞求与恸哭。

敖凌偏过头看了一眼那边,却见这一片翠绿的草原之中,十分突兀的修建了一面厚重的石门,此刻这石门开着,能够看到门外翻滚的怒涛。

一只长着马脑袋的妖怪拿着手帕,正对着身着西国制式铠甲的妖兵痛哭:“大人、大人您放我们进去吧,武斗神们正在四处追捕妖怪,不管是有没有做过恶事的,他们都不放过!”

他的乞求得到了他身后一大堆形形□□的妖怪的认同。

然而他们的哭声与哀求并没有让这些妖兵动容,他们目不斜视的看着入口的方向,手中的武器尖端对准了一副蠢蠢欲动的想要直接闯进来的妖怪们。

而这时,一个中年的人类从这群妖怪之中挤出来,面对尖锐的刃尖与妖兵们的杀气,打了个哆嗦,赶忙翻出了一块木牌,满脸讨好:“大人们,我、我是通过了试炼的,已经为西国工作二十来年了。”

一个妖兵将那个人类从人群之中隔出来,拿过他的木牌,反复确认过之后,才将他放了行,由一个妖兵领着离开了这里。

那入口处拥挤的妖怪们又是一阵骚动。

敖凌在那两列妖兵之中看到了几个熟面孔,略一思考,便向他们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其中一个的肩。

这个妖怪他见过,是曾经守在云端宫殿,距离犬姬极近之处的妖怪。

被他拍肩的妖怪一愣,惊觉到自己先前完全没有发现有人靠近,顿时浑身都绷紧了,转过头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杀意与戒备。

下一瞬,他就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凌、凌大人?!”妖兵收住了手中的刀刃,半跪在地上弯腰低头,行了个礼,“没有发觉凌大人的到来,小的……”

敖凌摆了摆手,“没事,起来吧。”

那妖兵道了谢之后站起身来,余光瞥见其他的那些妖兵与门口拥挤着的妖怪都转头看着他,不由的面色一冷。

“不用管他们。”敖凌先开口阻止了对方向属下训斥的行为,直接让他带路前往云端宫殿。

——没办法,这么久没回来,西国之里的变化太大,可怜的魇主大人已经完全不认路了。

“你先前不是一直跟随者犬姬驻守云端宫殿的吗?”敖凌问道。

在前方引路的妖兵道:“是的,凌大人,我调任了。”

敖凌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拿出巨大的石门,“那边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入口应该是在云端宫殿底下才是。”

那妖兵闻言,马上回答道:“您外出历练之后,神明的力量渐渐强盛,逼得许多妖怪都失去了巢穴与领地,不得不来投奔西国与其他势力——而我们原本的干部们,也要求能够拓宽西国之里,将他们的家眷与亲族都接进来,以防万一,结果后来投奔而来的妖怪越来越多……”

神道的力量越来越强,投奔来的妖怪越来越多,所以西国之里就越来越大,里边的妖怪也越来越多。

又因为有着大妖怪坐镇的缘故,西国之里无比安全,于是又有更多的妖怪渴望进入西国之里。

为了不让乱七八糟的妖怪进来浑水摸鱼,或者有神道的奸细混进来,每一个进入西国的妖怪都是经过了很久的考察,并且起码是需要为西国工作过五十年以上的,才有资格进入。

为了避免有什么意外或者混乱,西国原本镇守云端宫殿的妖兵,便有一部分被派遣来看守入口了。

敖凌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出现的城池,“人类是怎么回事?”

“因为人类总是会有些新奇有趣的想法,所以也是允许人类进入的。人类的期限会放宽一些,并且身上绝对不能有神明的气息和力量。”妖兵解释道,“干部们的入口和那些普通妖怪人类的入口不同,干部们是不会受到我们的阻拦的。”

黑发的大妖怪咂咂嘴,觉得以杀生丸的那样恣意放肆的性格要做这种事情,也真的是为难他了。

他看着如今所进入的这座城池,发觉竟然跟人类的那些城镇也相去不远。

“这些都是巴卫大人的主意呢!”妖兵说着,满脸敬佩,“杀生丸大人原本是不想要人类进入的,但巴卫大人让杀生丸大人改变了主意,因为西国之里不允许肆意杀戮的规矩,这里的人类都生活得很好,也在很努力的工作。”

于是就有了城池,有了热闹的街道,有了各种各样的店铺和吃食。

“外面的那些妖怪都说西国之里是梦中的桃源,因为这里没有战乱,只需要努力工作就能够吃饱穿暖,甚至深夜都能够毫无负担的离开家门。”

战乱的年代里,人类的要求总是非常的低。

没有会随时殒命的危险,能够靠自己的双手填饱肚子——给予他们这样的一个环境,就足够让所有人趋之若鹜,哪怕是那些妖怪们,也都是如此。

毕竟拥有自保能力的妖怪其实并不多,真正的大妖怪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绝大部分的妖怪在面对人类的灵能者的时候,都是会有危险的。

有的甚至连一个普通的武士都打不过。

敖凌心中佩服着管理着这一切的杀生丸,然后脚步一顿。

前方的妖兵疑惑的回过头来,“凌大人?”

敖凌懵了好一会儿,“你说……巴卫?”

妖兵点了点头,“是的,巴卫大人如今也在西国之里。”

说着,妖兵往前走了两步,告了声罪之后进入了一间小铺子,过了少顷便取来了一小团像极了狐火,却满满的都是杀生丸的气息的浅绿色火焰。

“它会指引您前往云端宫殿的路,因为西国之里扩大了许多,为了安全考虑,云端宫殿便已经隐藏在西国之里的上空四处移动了。”

敖凌梦游似的接过了那一团跃动的火焰,又梦游似的跟着那团火焰出了城,直到自己腾空而起的时候,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巴卫,在,西国。

而且好像还是一副混得很不错的样子。

敖凌明明记得巴卫的上一封信件还在跟他抱怨御影神的事情呢!

不过上一封信好像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敖凌看着面前漂浮的绿色火焰,跟随着它在空中七拐八弯的转悠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了云层之后隐藏着的宫殿的影子。

他将火焰收起来,飞身而上,最终轻轻的落在了云端宫殿最底层的平台上。

妖兵之中多出的几个生面孔,他们向他看过来,眼中透着戒备。

敖凌浅浅的扫了他们一眼,头顶的耳朵抖了抖,微微仰着头四处轻嗅着。

果然,这里有巴卫的气味。

正在敖凌准备顺着气味爬上去的时候,就看到一身华美和服的妖狐慢悠悠的从阶梯之上晃了下来。

敖凌仰头看着他,巴卫似乎对于敖凌的出现有些惊讶。

“你没事把气息藏起来做什么?”巴卫走下来,双手拢在袖子里,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敖凌一番,一挑眉,手从袖中抽出来用力揉了揉敖凌的脑袋,“啧,身高一点没变啊。”

大马尾被揉散了的敖凌一脚踢在妖狐的脚肚子上,把自己被揉捏的耳朵抢救回来。

“你怎么会在西国?”敖凌看了看巴卫,又仰头看了看阶梯尽头只露出一个小小的顶部的宫殿,眯了眯眼,“你抛弃桃园奈奈生,要跟杀生丸在……”

妖狐一把捏住了他的脸,使劲揉捏,“你是没睡醒?”

敖凌:“……”

你揉的可是杀死了羽衣狐,对你隔空下战书的可怕的西国魇主的脸!

你是不是想打架!!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回黄泉。”

“我怎么会直接回黄泉。”敖凌被□□得说话都有些含糊,“我等着你再把我打入黄泉一次呢,配合一下外面的流言嘛大妖怪之耻。”

妖狐重重的给了敖凌一个脑崩儿,双手抱胸,“是不是屁股痒了?”

敖凌捂着屁股,“你敢打我我叫杀生丸揍你!”

巴卫震惊的看着敖凌,“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敖凌也是一脸震惊,“我怎么就没有出息了?我杀了羽衣狐哎!”

“……”巴卫沉默一阵,“好吧,勉强算你有点出息了。”

什么叫勉强有点出息了?

敖凌很不高兴。

但没等他说点什么,巴卫又重新把双手拢在了袖中,“正好,既然回来西国也正好让你看看。”

敖凌一愣,压制住想给巴卫那张脸来上一拳的冲动,抿了抿唇,“看什么?”

巴卫扫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看属于你的神社。”

敖凌:“……啊?”

妖狐直接拎着西国魇主的后领,绕过了会被别人看到的道路,向着如今被列为了一处禁地的区域走去。

被拎着的西国魇主满脸茫然的揪着妖狐的大袖,“我的神社?”

妖狐点头:“嗯,我来西国就是受西国的前主所托,帮忙看看神社应该怎么建的。”

说到这里,妖狐就觉得自己真是不容易。

“御影那家伙,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全都推给我,这次要不是西国的前主找他递信来通知我,我还真抓不到那家伙!”

妖狐说着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把他抓住关在了神社里,让他自己处理那些恶心巴拉的祈愿了,才有时间过来的。”

西国的前主,那就是犬姬了。

犬姬在神道那边肯定是有着一些关系的,但要建设神社这种事情肯定不合适随便请教别人——哪怕隐退了,她在西国也是有着超然地位的,随便一点什么动作都会让人想东想西,要是惊动了什么就不好了。

所以挑来挑去,最终选择了跟敖凌关系颇为不错,又当了几十年神使的巴卫。

“……犬姬叫你来的呀。”敖凌顿了顿,现世给被关进小黑屋里陷入无休止工作地狱的御影神点了根蜡烛,然后问道,“你来了多久了?”

没有什么时间概念的妖狐算了算,“十来年吧。”

十来年。

敖凌觉得十来年的十年怎么都不至于能帮着把西国整得这么好吧。

“那这十来年,你还顺便帮杀生丸整理了一下西国的制度和发展之类的咯?”敖凌扭头看向巴卫。

妖狐摇了摇头,“那不止这十来年的时间——犬姬隐退的时候,就跟我有联系了。”

“杀生丸那家伙,做一个幕后坐镇的角色是没问题的,若是从前的西国他也是没问题的,现在嘛……”

妖狐指了指脚底下零星点缀着的城镇与村落,“你觉得杀生丸适合管这个?”

敖凌低头看了看,如今脚下的土地一片翠绿,还可以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种植着不同植物的土地,将大地染成了几种不同的颜色。

村落与城镇之间有着不算宽广但也并不狭窄的森林地带隔离着,仅有一条能容一条车队来往的道路连接着这些地方。

一个城镇一个村落这样被分隔开,最终密密麻麻的竟然连接成了一片,拱卫着中间原本应该是云端宫殿的地方。

——这些村落与城镇,规划得非常好。

敖凌想想杀生丸那种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从来都不跟人多哔哔的画风,发现这的确是杀生丸无法想到的方面,以杀生丸的性格,多半是有人不服就直接铁血镇压了。

杀生丸拥有着适合开疆拓土的魄力与气性,并不适合做一个守成之君。

所以对于巴卫的问题,敖凌非常诚实的摇了摇头。

“你看,你也觉得杀生丸够呛,对吧?犬姬身为一个大前辈拜托我帮衬一下,顺手就帮了呗。”巴卫说得满脸无所谓。

然而看穿了一切的敖凌却认真的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和服,“她给你什么好处了?”

对于这一点,巴卫却是承认得相当大方:“就你现在看到的,还有挺多我挺喜欢的——犬姬几百年下来收藏的和服,还有曾经犬大将穿过的一些,我想要的,她都给我了。”

巴卫说着,高兴得连尾巴都忍不住摇晃了起来,显然是十分得意的。

敖凌看了巴卫好一会儿,深深的觉得这只妖狐真是太好养活了。

高级的和服对于一个人类而言,哪怕是最富有的那一批,真正珍贵的和服能够收藏一两件就算很厉害了。

但对于活了数百年的大妖怪而言,收藏和服就单纯的至少乐趣和时间的问题而已。

一些收藏品就能够换来巴卫这么机智的妖狐十几年的帮助,敖凌觉得犬姬这个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噼啪响。

“你那么喜欢和服啊?”敖凌嘟哝。

巴卫斜睨他一眼,“喜欢漂亮的事物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

我已经深刻的了解了你对和服的执念了。

连一贯不喜欢跟大势力合作的习惯都能够为了漂亮的和服改过来,怪不得恶罗王毁了一件之后就得到了那么深刻的一个教训。

“到了。”巴卫指了指下边,那里周围荒无人烟,只有一幢富丽堂皇的宫殿突兀的建设在那里。

敖凌和巴卫落在这幢宫殿前,前者盯着那漆成红色,门扇上以金色分别勾勒了两只龇牙咆哮的狼犬的大门,又扭头看了周围绵延出去少说两里地的墙面,沉默了半晌。

“……这是神社?”敖凌问道。

我书读的少你别骗我,这特么根本就是个别宫好吗??

巴卫看他一眼,“是啊,怎么了?”

这特么是神社?除了门口那一排的鸟居之外,没有任何像神社的东西了吧?

“大铃呢?香火箱呢?神牌呢?古树和注连绳呢?”

妖狐顿了顿,转头看着他,一挑眉,“你要在妖怪的领地里放驱魔的大铃?放充满灵气的古树和封印驱魔用的注连绳?”

巴卫一脸的不理解:“你没病吧?”

敖凌一哽。

对哦……

巴卫一脸怜悯的摸了摸西国魇主的狗头,“进去看看吧。”

敖凌看了妖狐一眼,终于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正如大门之处的华丽,这座宫殿……哦不对,这座神社内部看起来也十分的富丽堂皇。

处处都透露着一种“我有钱,我很有钱,我非常有钱”的气息。

“神明如果是作为守护神的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居住在守护地的神社之中的,就类似于土地的神明,当然,本身要比土地神高级得多,力量也强大得多。”

“据说你反正是不需要依靠香火和信仰来汲取力量的,所以杀生丸和犬姬的意思就是,随便摆个象征性的东西就行了,主要还是住得舒服——并且规格不能比云端宫殿低多少。”

巴卫搓了搓下巴,啧啧两声,“这母子两个对你真是……”

“你羡慕也羡慕不来。”敖凌冲巴卫略略略,往神社最中央的大殿走去。

推开少说两层楼高的殿门,入目的便是一座巨大的神像。

这大殿的穹顶极高,神像也修得高大,那黑石神像的雕工极佳,其威猛与凌厉冰冷的神情栩栩如生,一眼看去宛若活的一般。

……如果神像不是条狗就好了。

雕得这么好连每一根毛都纤毫毕现,仿佛风一吹这身上的毛毛就会飘起来一样。

再说一次,如果神像不是条狗就好了qaq

敖凌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什么不雕我人形的样子!”

“为什么要雕你人形的样子?”巴卫一脸莫名其妙,“兽形妖怪最本质的难道不就是本体的模样吗?”

你说得好有道理,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反驳的机会。

敖凌无言以对,仰头看了那个垂眼盯着他的神像老半晌,最终收回视线,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不像我啊。”

被连续挑刺的妖狐眉心一跳,心说放屁,就是按照你的样子雕的!

敖凌认认真真的绕着神像走了三圈,满脸严肃:“比较像敖滥。”

巴卫倒是挺敖凌提过敖滥的存在——他记得这个名字是敖凌的一个长辈。

妖狐要被气笑了,“那你觉得你应该是怎么样的?”

“嗯……”敖凌沉吟了老半晌,突然一脸恍然,低下头从兽牙里翻出一件又一件乱七八糟的东西,最终把一团黑乎乎的玩意儿拿了出来。

“这个!”他高兴的举着手里的东西,满脸骄傲的看着巴卫,“我应该是这样的!”

巴卫看着那个丑不拉几的毛毡狗,觉得自己的审美受到了侮辱。

他看向敖凌的眼神中带上了更明显的怜悯,“你觉得你自己长成这样?”

敖凌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比它可爱多了。”

巴卫赞同的点点头:“嗯。”

你也知道这玩意儿丑啊。

“虽然丑了吧唧的,但这是银时他亲手做的哎。”敖凌拿着毛毡狗,左右看着那个高大威猛眼神犀利的神像,“他觉得我长这样,你觉得我长那样,那就放一起好了!”

巴卫看了看那个神像,又看了看敖凌手里丑不拉几的毛毡狗,伸手盖住双眼,感觉自己的审美再一次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辣眼睛。

但最终,眼睛都要被辣瞎的巴卫,还是给敖凌找了个位置,把那个丑不拉几的毛毡狗放在了神像的头顶上。

放完之后他重新回到敖凌身边,看到敖凌正盯着那个小毛毡狗出神。

巴卫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叫银时的,对你很重要?”

“嗯?”敖凌愣了愣,“啊……是啊。”

“他虽然是个人类,但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是最初陪伴着我的那个。”敖凌揉了揉脸,“可惜……是个人类。”

巴卫嘁了一声。

敖凌将目光收回来,特别满意的看着眼前因为顶了个丑不拉几毛毡狗,而在威猛之中增添了几分滑稽与平和的神像,给巴卫塞了一大堆安倍家的樱花糕。

妖狐掂了掂被塞过来的油纸包,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被敖凌分到这么多食物,有些受宠若惊。

结果在打开了一包之后,一个硕大的十字爬上了妖狐的额头。

“这些你吃腻了就舍得给我了是吧!?”

妖狐揪住了往神社外边蹦跶的犬妖的尾巴,圈住他的脖子硬塞了一块给他之后,才没好气的将剩下的吃了。

敖凌咽下嘴里的樱花糕,冲妖狐略略略了几声,在巴卫仿佛又要暴起打他屁股的手,一溜烟的跑了。

“我去找杀生丸!”

巴卫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去。

他将那些樱花糕收起来,仰头看着神像头顶上的毛毡狗,长舒口气。

“……人类啊。”

从前不与人类接触的时候,真是不知人类到底有多可怕。

那样的感染力,那样蓬勃的生机,那如阳光一般温暖甜美的笑意……

甚至能让历经时光蹉跎的妖怪都深陷其中,即便被灼伤也在所不惜。

巴卫怔怔的看着那只做工极为粗糙的毛毡狗,过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把它从神像头顶上取了下来,左想右想,小心的将它固定在了神像微微张开的嘴里。

这样从正面和参拜的地方看,就看不到那个丑不拉几的毛毡狗了。

妖狐拍了拍手,感觉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