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你在赶时间吗？”越师傅笑问。
眉目的苍老间和善如云。
是白色的云，飘然随风。
很难将这个老人跟黑道皇帝联系起来。
“是。”韩秋咽下拉面，说道：“还剩不到五分钟。”
“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那还是尽快去吧，忙完如果还没钱吃饭，可以来我这里。如果是很重要的人，那也别让她等，别错过。错过，不是错，而是过了，回头去纠结对错是没意义的。”
看起来越师傅平时没少跟年轻人讲道理。
应该是他的人生充满了道理，跌宕起伏。
“如果是风景呢？”韩秋饶有兴趣地问：“比如16点10分的太阳。”
“那也不能错过，太阳每天都有，但不是每天都是今天。”
旁边的男学生竖起脑袋，说道：“越师傅说得对，越师傅，我觉得你可以去我们学校当哲学教授了！”
“你小子，净知道胡说。”越师傅含笑问道：“上次跟你一起来吃面的那位女生怎么没来？”
“她太忙啦！”男学生又把头低了下去。
“喜欢的话，就要去追哦。”越师傅说。
韩秋心里已然有了抉择，16：08，距离‘言灵·千幻’效果结束还剩两分钟。
他站起身，冲越师傅说道：“今天能晚些收摊吗？越师傅，我晚点来找你，大概十一点左右，有些事情需要跟你说。”
“找我？”越师傅悠叹道：“你一个外国游客，找我这个卖拉面的老头子能有什么事情？”
“一些往事。”韩秋沉声道。
越师傅在韩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金色光芒，短短的一瞬。
旁边的男学生只顾着吃面，全然错过了这罕见的一幕。
“关于你的儿子。”韩秋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没时间等待越师傅的回复，立刻转身离开。
距离言灵失效只剩一分钟。
不管越师傅今晚愿不愿意等，他都会来。
如果越师傅在，那就告知一些往事，以邦达列夫的身份。
如果不在，那就想尽办法将越师傅推开旋涡，就让他好好度过余生，在这里卖卖拉面。
韩秋交出了决定权，在于心不忍和无可奈何之间。
“越师傅，您还有儿子呀！”吃拉面的男学生抬起头问道。
“可能是国外友人的玩笑吧，你知道的，外国人最喜欢开玩笑了。”越师傅望着韩秋的背影平静说道。
“我就说嘛，越师傅有儿子的话，怎么会在这里做拉面给我们吃。”
“不在这里做拉面的话，怎么能见到大学里年轻美丽的姑娘呢？桐谷君上次带来的那个就很不错嘛，青春靓丽，身材又很好，加油追到手。”
一提到这个话题，姓桐谷的男学生就埋下头去。
“哪儿有那么好追的嘛，越师傅。”
“看来你是对那位女生有意思咯。”越师傅越聊越起劲，“试一试，失败了就换一个嘛！”
“越师傅你不仅好色，还花心哦。”
“哈哈哈哈哈，我年轻的时候确实是这样。”
“可我还是想专一点啦，一次成功，然后好好走下去，一直到结婚。未来两人一起留在东京工作，在新宿区的写字楼里上班，如果在同一家公司的话就更好。”
描述起幻想的未来，桐谷的头又慢慢抬了起来，送到嘴里的汤都美味了许多。
“听起来是很美好的未来哦。”越师傅点点头，“那桐谷君就要更加努力了。”
“嗯。”
“不过桐谷君要知道，不是只有成功，还有失败的可能。”
“越师傅你就别打击我了。”
“不是打击，是希望你能学会面对失败。能一次成功最好，成功不了的话，也别困在一个人身上嘛！”越师傅开导道：“人一生不会只喜欢一个女孩的，因为你喜欢的女孩未必会喜欢你，这种情况下你还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就显得有点傻了哦。”
“哎呀哎呀，越师傅，你又开始了。”桐谷手里的汤匙在碗里搅动着，“可是失败会很丢脸，没有绝对的自信前，我不会有所表示的。”
“那你什么时候能有绝对的自信呢？”
“不知道。”
“刚刚那位外国友人的问题就很好呀，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风景，都不能错过嘛。等你准备好自信，就已经错过了很多哦，桐谷君。”
桐谷的汤匙停下，他挣扎许久后终于想明白。
“知道了，越师傅，我会去试试的。”
“这才对嘛，要是成功的话，带她来吃拉面。”越师傅色眯眯地眨着眼睛，“约会的话，她肯定会穿得很漂亮。”
“越师傅你真的是老色狼，还是个老流氓。”
“老流氓吗？”越师傅眼中的色渐而化为回忆。
他咧嘴不知所谓地笑着。
……
长长的街道中只剩下屋台拉面车的招牌彩灯，有些昏暗无光，跟落寞的老人相映衬。
这个时间点很难有客人会来这条老街晃悠，这条街已经老到六十年没变过模样。
锅里的汤已经见底，越师傅靠坐在车内看起光盘，车内的14寸小彩电播放着过时过气的女优影片。
他把声音调到最小，倒不是怕引起别人异样的目光，只是希望给街坊邻居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
且不谈这个时间点哪儿来的人，更不用说这个岁数，还有什么礼义廉耻可扯的，只是看些让人血脉膨张的影片找回点年轻的感觉而已。
没有客人时，他时常会这样小小娱乐一下。
韩秋正了正身形，从街头一路走到拉面车前。
越师傅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看着电视里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节，又给自己倒一杯清酒。
“昔日的黑道至尊，沦落到躲在拉面车里看这种低俗碟片吗？”韩秋轻笑道：“以前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的。”
越师傅还是没有看他，将手中的酒杯倾倒，下巴仰起，一饮而尽。
“抱歉，我想我需要自我介绍一下。”韩秋正了正身形，“克格勃少校邦达列夫，我来自莫斯科。”
“看得出来，你很像俄罗斯人。”越师傅终于开口。
“我在想我该称呼你为越师傅，还是上杉越。”韩秋抚摸着下巴，沉声道。
“我只是街头卖拉面的老头。”
“看来是我的诚意还不够。”韩秋说起往事，“记得你曾捐献过一些基因给德国吗？那个时候还是二战，日本是德国的盟友。后来德国怎么也推不进莫斯科，倒在钢铁洪流下。”
“你只是来找我聊历史的吗？”
“我觉得应该先讲历史，这样的话，方便你回忆起那些往事。”韩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有些饿了，还有拉面吗？”
“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