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这次给我安排的房间有半个窗户,窗外就是窖口客运站。
之所以说半个窗户,是因为另外半个窗户被一块广告牌遮住了,通风但不透光。
住在这里的好处是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好可以照在我的屁股上;不好的是发动机的轰鸣声彻夜不停。
对于那些容易睡觉的人来说这房间无疑是好的。在寸土寸金的广州,花五十块钱就能住上一个带窗户的标间,别提有多划算了。
而且视野还很开阔,不像城中村里的宾馆,即便是有窗户也见不到阳光。
最主要是空气好,房间里没有那种因为终年不见阳光且通风又不好而产生的腐败发霉的味道。
可对于我这样的睡眠不好的人来说,就有些痛苦了。
我用枕头捂住脑袋,确定已经听不到窗外的声音了,可依然是无法入睡。
还有就是窗外那块广告牌上的霓虹灯,不停的变幻着各种色彩的灯光,映照在蓝底碎花的窗帘上,像闹鬼一样。
当然,我睡不着不全是因为外面的噪声或者灯光,主要还是因为宋娇娇。
她问我信吗,我回复她说我信,她又说我在骗人,因为她从我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醋意。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我看到她亲密的抱着另一个男人的胳膊,吃醋不是很正常吗?
但我也很清楚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承诺是相互的,我给不了她的,自然也没有资格、更不会去要求她给我。
我告诉她真的不用这么在意我的感受,我本身就不是个好人,她这样做反而会让我觉得愧疚自责。
可宋娇娇依然在不停的给我解释着,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发过来,打字的速度之快让我难以应对。
或许是因为我回复的太慢了让她觉得憋屈;又或许是她已经想到了我是因为打字太慢,这样沟通起来太费劲,她索性就发起了视频聊天。
我本来都快睡着了,被她这么一折腾,就没了半点睡意。
宋娇娇告诉我,那个男人是她干妈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干哥哥。
她和我一样也是从农村里走出来的,而且家里的条件还不好。
因为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她就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小姐妹去北京打工了。
她们先是在一家卖瓷砖的公司当业务员,天天背着包在新交房的小区里跑业务。
她说的跑业务其实就是发传单,见到一个来看房的业主,就像狼一样扑上去,拼命的挤到前面去发宣传单。
如果能和业主聊几句留个电话号码,就能让她们开心半天。
她说的这些我倒是深有体会,因为我当初也是这么过来,那场景再熟悉不过了。
回想起刚开始跑业务的那段时间,虽然吃了很多苦,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经常性的失眠。
一个偶然的机会,宋娇娇认识了一个韩国的客户,那个客户就是她后来的老板,一位温柔善良的阿姨。
宋娇娇说她第一眼看到那位阿姨的时候,就被她的气质给吸引了。
而那位阿姨对她也很好,不仅买了她的瓷砖,最终还把她招进自己的美容院上班。
因为肯卖力气,再加上人又聪明伶俐,宋娇娇到美容院后很快就成了领班的,后来还当上了分店的店长。
再后来,她那个老板阿姨因为要回国发展,就把名下的几个店面全部转了出去。
店里的员工可以选择跟着老板一起去韩国工作,也可以选择留下来跟着新老板干。
当时只有两名员工愿意跟着老板去韩国工作,一名是艾蓝,另一名就是宋娇娇。
当然,那个韩国阿姨也没亏待了她们。
宋娇娇和艾蓝到韩国后,那个阿姨就收她们做了自己的干女儿,让她们吃住在自己家里,后来还安排她们俩读了大学,拿到了大学毕业证。
她和我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我,她和那个男的仅仅是兄妹关系,不像我想象的那种男女关系。
其实她真的没必要给我解释这么多,解释的越多反而越让我感到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棒子的小电影看多了,什么姐姐的朋友,妹妹的朋友,还有哥哥的朋友,甚至还有什么妈妈的朋友,妈妈的朋友不就是阿姨吗?
一句话,我不是不相信宋娇娇,而是对棒子的印象实在不好。
一想到棒子就想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电影,心里就感到膈应,太他妈的乱了。
挂断了宋娇娇的电话,我想继续睡觉,可怎么也睡不着了。
窗外的霓虹灯还在闪烁着,发动机还在轰鸣着。
反正是个睡不着,我索性就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台前抽烟。
一辆辆客车载满了乘客离开,又有一辆辆客车载满了乘客回来。
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就像这座繁忙的车站,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却又注定了都是我生命中的过客。
你是不是感觉很可笑啊?
请不要笑,我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会有这种感觉。比如说老板娘。
在这漫漫长夜里煎熬的不仅我一个人,还有这家小旅馆的老板娘。
她先是发信息问我睡了没有。在得知我和她一样睡不着后,她就拿提着一包啤酒过来找我。
我看到老板娘提着啤酒过来,第一句话就问人家:“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你看吧,不能好好睡觉人就会变成白痴,我居然问出了这么白痴的问题。
如果她能睡着,就不会提着啤酒来我房间了。同样,如果我能睡着,她也不会提着啤酒来我房间。
两个同样是睡不着的人,还问为什么不睡觉,不是白痴是什么?
老板娘说她其实是想和她老公好好过日子的,可她老公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她老公除了干活还算卖力气,别的啥都不行,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要她一个人去打理。
我说:“主要是因为你太能干了,长在大树下面的小草永远都只能是小草。”
老板娘苦涩的笑了笑,说道:
“他要是不想出头,你就算把他举得再高又有什么用?我现在算是想清楚了,他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们只是不在一个频道上,硬凑在一起只会两个人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