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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艰难地拄着手杖,缓缓走下台阶,暗影欲上前搀扶,却被他挥手阻拦:

“加斯帕尔的想法是对的,然而里奥斯却将事情办砸了。

面对强大的敌手,不应赌气比试谁更强,而应思考如何化敌为友,共同谋取利益。

事已至此,难以挽回,既然这样,那就让独立团领教一下‘地狱三头犬’的愤怒。”

望着老者黑袍下的假肢以及那雄主的气势,暗影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向来以嗜血无情着称的黑鹰统领,此时眼眶竟也微微泛红。

他躬身劝道:

“大人,若能示弱以引诱敌军登陆,或许还有玉石俱焚之机会。

只要我在此拖住敌军,大人便可带领族人前往南美。

只要您、加斯帕尔老爷以及里奥斯少爷尚在,家族便有希望。”

“若对手是新西班牙总督,你的计划可行,可这是独立团,是有着先知存在的魔鬼军团,仅凭你,引诱不了他们。”老者摇了摇头,沉默半晌,平和吩咐道:

“依照终极计划准备吧,无需通知族人,若谈判失败则直接启动,让他们随我一同前往天国,这也算是给加斯帕尔和里奥斯上的最后一课。”

暗影单膝跪地,声音哽咽道:

“大人,何必如此,我有信心拼尽来犯之敌,届时从后岛撤离,并非全无可能。”

老者慈祥地望着跟随自己征战半生的属下,和蔼地笑着摇头:

“暗影,莫要自欺欺人。

你也清楚,这次来的是独立团的主力,就算不是朱琳泽,也应该是他手下的头号谋士傅山。若我和家族都走了,如何引得他们入瓮?”

未及暗影回应,老者缓缓走向城堡的了望窗,静静地凝望着夕阳余晖中的外岛,低声祈祷:

“上帝庇佑,愿来者是朱琳泽,即便以整个家族陪葬,亦在所不惜。”

……

外岛,庄园主楼,大厅内。

一众将领面带兴奋之色,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战斗简报。

起初,他们只是因为顺利攻占外岛而高兴,可在知道了朱琳泽突然改变作战计划的原由后,气氛就开始变得热烈,甚至有些狂热。

等各位将领说完,祖天翰起立,声如洪钟地总结道:

“今日之战,毙敌敌军三千一百零二人,持械监工及家仆三百八十五人。

若算上海上战斗,歼敌人数应在五千至七千之间。

依佩德罗先前提供的情报,敌方中岛所剩护卫应不超过两千人。

我建议,待到明日拂晓,无论中岛是否有信号发出,即刻发起进攻。”

伍辰皓咬牙切齿地说道:

“没想到导致大明国力衰弱的罪魁祸首居然是这鸦片,就凭大规模种植鸦片这一条,诛尽凯赛达家族满门都不为过。

我同意祖营长的建议,决战宜早不宜迟,最好明日一战把中岛、后岛全部拿下。”

尼莫摇了摇头,忽闪着美眸反对道:

“宜将剩勇追穷寇本没有错,中岛还好,可我们对后岛一无所知,在没有情报的情况下贸然突进,很有可能会吃大亏。”

后勤部副部长贾六凝视着朱琳泽,沉声道:

“团长,外岛缴获的粮食与物资不计其数,虽尚未清点,但总量定然远超福建新省的储备总和。

此外,现已清查出来的华人奴隶已逾八千,外岛尚有部分散落,若能全部聚拢,估摸不下一万,亦有九千之多。

我们的目标已达成大半,此刻无需急切,只需围而不攻,待中岛和外岛粮草耗尽,胜利自然属于我们。”

贾六曾经是张顺慈的账房先生,多年来忠心耿耿,对待朱琳泽也是照顾有加,算是半个长辈。

“不妥!”麦焱高声喝止,义正辞严地说道:

“方才收集的情报诸位也听到了,现今仍有两千余华人工匠滞留中岛,若围而不攻,率先饿死的就是他们。”

言罢,他移步至墙上悬挂的地图前,指着一处说道:

“我先前被囚禁之地位于船坞,为了复仇,我耗费三年光阴,率人挖通了船坞附近前往城堡的地下暗道。

此暗道入口在船工住宿的平房之内,距医院不远,只要刑玉和歩丰能够进入暗道前往排水渠,便能抵达军械库下方。”

听到此话,佩德罗点头补充:

“我曾去中岛军械库领取过弹药,其规模之大,远胜蒂华纳。

若是爆炸,不仅敌方弹药补给跟不上,估计城堡建筑群一半都会塌陷,到时中岛陷入混乱,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正说着,门外蓦地传来警卫员张豹急切的声音:

“报告,有紧急状况。”

“进来。”

门一推开,张豹疾步进入,他脸色难看地看向朱琳泽,敬礼说道:

“报团长,敌方派来使者,说是要和谈。另外,他们还送来了刑玉。”

闻此,众人皆惊,伍辰皓急切问道:“歩丰呢,他没回来吗?”

张豹缓缓摇头,神情悲愤道:

“就送回了刑玉,不过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朱琳泽霍然起身,下令道:

“先把那使者看押起来,刑玉抬到大厅,尽快救治。”

须臾,被放置于桌案上的刑玉看得众人几乎泪目。

只见他脸色苍白,口鼻溢血,身体抽搐,四肢瘫软无力,此时已经陷入昏迷。

佩德罗观察片刻,凝重道:

“他受了机架刑,四肢估计被拉断了。”

不知道怎么受伤,就不知道如何下手治疗,朱琳泽催促道:

“详细一些,具体是怎么受刑的?”

佩德罗叹了口气,快速解释道:

“这是一种古老的欧洲刑法,就是把受刑者的手脚被固定在滚轴上,行刑者转动手柄,滚轴拉动链条,使受刑者的四肢向相反方向拉伸,直至脱臼或撕裂。”

“这是五马分尸!”范海皓睚眦欲裂,拔出手枪就要往外走,“我去毙了那个狗屁使者。”

“都给我冷静点!”朱琳泽厉声喝道,说着,他挥了挥手:

“天翰带着众人去外厅,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范海留下,协助治伤。”

待众人离开,朱琳泽褪下刑玉的衣裤,此时方才见到关节处淤青乌黑,胳膊与大腿皆肿了一圈。

来不及伤心难过,他调匀气息,徐徐运劲,将全身力量汇聚于手臂,以柔劲缓缓摸骨。

这摸骨、接骨的本事还从从张静君那里学来的,虽然不知道肌键损伤到什么程度,但至少要先把骨头接上,所谓‘骨正筋软,筋软骨正‘,这骨头接上,肌键和肌肉的损伤再慢慢调养。

范海站在一旁,死死攥着拳头,钢铁般的汉子,嘴唇微颤,泪水不禁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