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方进入小镇似乎只有这一条路,离着镇子还有几十米的地方,一座巍峨的“牌坊”横跨路面,牌坊的横梁上只刻了两个大字——“天山”,显然更像是路标而非了什么褒奖贞节的道德枷锁。
丁一发现,无论是马车还是行人,都要在牌坊前停顿一下,走在前方的两名年轻“推手”也是停了停之后才通过了牌坊。
丁一直到离了很近了才发现,牌坊下还立了块小牌子:“过桥收费,每人十贯;单驾马车每辆一百贯;双驾马车每辆一百五十贯!”牌子的后方,坐着一名皂衣皂帽的大桥收费员。
“我去!这不是逼着马车超载吗?”丁一仿佛明白过来,那辆车为什么会这么重!虽然自己现在根本不将几贯小钱放在眼里,但道理还是要辩一辩的:“师傅,您瞧,那座桥少说也有好几百年了吧?这么坚固,维护保养估计也用不了几个钱,您这么收费可就有点黑心了啊。”
“废什么话?仙家收的钱你也敢管?穷鬼!到底进不进去?”收费员的态度极其恶劣!
“进!银豆收不收?”丁一决定震慑一下对方。
“收,概不找零!”收费员道。
“马哥,给钱,我们走。”
“我的伤势呢?”马哥从袖中掏出还没捂热的瓷豆。
“你不是说进镇再说吗?我们到里面的店家去兑一点。”丁一道。
……
“什么?还要门票?两百贯!抢钱啊?”
“嘘!轻点,小心不让你们进!对了,你们不是因为没钱了从镇子里出来的?”绸衣青年正在一颗颗地数豆子,要数出四百粒来真得花上点时间。
丁一道:“我们刚来,路上掉水里了,又遇到了野兽,所以外套都坏了。”
“我还以为你们在镇上花光了钱呢。看你们也不太像有钱人,我再劝一句,别进去了。不过听不听随你们。”青年诚恳地劝了一句。
“谢谢,但你看得不怎么准,我还有点钱。”丁一骄傲地回了一句,然后转身向坐在小镇门口收费的老头问道:“大爷,门票找不找零?”
“不找零,爱进不进!”一看眼前四个穷鬼,老头的脸上就像是结了层霜。
“你大爷!不找就不找!四个人的票!”丁一抖抖缩缩从包里摸出一粒银豆,递给老头,然后圈了圈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个“丐帮”弟子。
“兄弟,等我一会,我已经数到三百五十粒了,再给你五十粒瓷豆,我们就两清了。”绸衣青年进了镇口大门后说道。
“客气什么,意思一下就行了。”丁一一手一把,将青年双手捧着的那三百五十颗瓷豆只抓剩了十几颗。
“你倒还真是客气!”马锐苦笑了一下。
“还不是为了你的伤?万一里面都不找零,我去哪帮你找瓷豆?”丁一怒怼不识好人心的马锐。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些事,先走了,就此别过。”绸衣青年可能也不太喜欢丁一的吃相,借故与同伴快速往一条巷子走去。
“再见啊,兄弟。”丁一向对方打了个招呼后,对马锐说道:“马哥,咱们走大道,先去找餐馆祭一祭五脏庙!”
“好!我都要饿昏了!”马锐笑道。小镇华灯初上,潮湿温润的空气中似乎已经飘来美酒佳肴的味道了。
两人很快找到那条灯火最亮、也相对最为宽敞的石巷,从巷口一眼望去,满目皆是明黄色的店招,店招上最多的就是“仙”字和“武”字,不用想就知道,那些都是初级武校的门店。
走进巷子几十米,一连经过的七八个门面居然全都是武校,每家店门口不是站着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就是坐着一位白须飘飘的老者。另有伙计在巷子中间一个劲地夸耀自家武校是如何正宗,并不时招呼行人入店详谈。
可能是晚餐时间,巷子内的行人并不算多,丁一和马锐算是比较显眼的两个,但那些伙计和店内的“高手”视二人如同空气,好像连一秒钟的聚焦都没有,更遑论向他们推销了。
丁一也不急着询问进入武校的详情,准备先找到吃的再说,但除了武校之外,第一家店居然是布料店!里面还挂着不少成衣。
“姑爷,不如先买两身衣裳吧。”马锐不太习惯穿着内衣逛街。
“好!”虽然已经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酒楼店招,但丁一也准备先考虑一下形象问题。
两人刚跨进店门,柜台后的掌柜就走了过来,道:“本店现在不招人,两位去别家问问吧。”
“老子是来买衣服的!”丁一不由得怒起,拍了拍挂在胸前的背包。
“最便宜的练功服在那里,每套一百八十贯。记着,别用手碰!”掌柜作出一幅不想和人渣计较的表情,关照了一句后转身与小伙计一起,服务起店中另两名身着锦衣的顾客:“公子,您的眼光很毒啊!这套练功服可谓是本店的镇店之宝!用料考究,还是经典的白云飞同款,一千六百贯真的不算贵。”
正在试衣的青年哑然失笑道:“掌柜的,这套衣服不是我选的,是你家伙计硬要让我试的。”
“好!好!你小子眼光有长进啊!居然也看出了这位公子气度非凡,非这套衣服莫属!”掌柜拍了拍伙计的肩膀以示表扬,然后继续向那青年推销道:“看公子您和这套衣服这么合拍,本店可以给您打个九折!”
试衣青年身边还有个中年人,低声提醒道:“公子,这学费里不都含了服装费吗?何必再为此破财啊?”
丁一正在为眼前质量极差、价格奇高的衣服发愁,又气恼掌柜狗眼看人,听那中年人这么一说,立即拉着马锐就走:“学费里都包了,我们为啥还要花这个冤枉钱?这么烂的东西,脑子被驴踢过才会买!”
试衣的青年正在犹豫要不要买,听丁一这么一说,立即找到了借口:“是啊,还是省着点吧,六叔,那咱们就不买了。”
“公子,您再想想,整条巷子,只有我这一家店能买到成衣。”掌柜急道。
“怪不得如此贵了,不好意思,囊中羞涩。”青年优雅地还掉衣服,与中年人也离店而去。
好好一桩生意被搅了,掌柜气急败坏地冲到门口,向着已经走出十来米的丁一和马锐骂道:“穷鬼,快滚出去!别饿死在镇里。”
“放心,老子就算是光着也不会买你半尺布!走,马哥,喝酒去!”丁一怼了一句布店掌柜,直接冲入刚刚看见的酒楼,酒菜的香味飘入巷子,早已把丁一的魂都给勾了过去。
“走走走,要饭去后门!”站在门口迎客的伙计一见丁一和马锐进门,急忙追上来撵人。
“妈的,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势利!老子有钱,去,找个最好位子给我们!”丁一索性将包里的钱袋拿了也来。
“是推车攒来的吧?年青人,还是省着点吧,别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阿四,去底楼角落帮他们找个位子。”楼梯柜台下走来一名掌柜模样的老者。
“睁开你们的狗眼,这特么都是银豆!给老子安排最好的位子!”丁一打开钱袋,在老掌柜和那名伙计面前晃了晃。
“阿四,快,快带两位贵客去三楼雅座。”老掌柜的脸上立即出现了灿烂的笑容。
三楼地方不大,一共只排了五六桌,沿街临窗的两桌已有人占去了,见酒楼伙计带着两个破衣烂衫的家伙上三楼,两桌一共七名客人,几乎都皱起了眉头。
伙计倒也识相,将丁一和马锐安排在西南角落,离那两桌算是有点距离。角落里也有一扇小窗,丁一对这个位置极为满意。因为镇中建筑大多不高,窗子正对的方向正是镇外两条河流的交汇处,暮色中的欣赏着大山下的白浪涛天、激流翻滚,倒也是前所未见的壮观景致。
酒楼里的东西贵得实在是离谱,但已经摆过谱的丁一还是硬着头皮点了几道解馋又管饱的菜,再来了一大盆饭,另外咬着牙替马锐上了一壶酒。
丁一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钱,最主要还是怕用得多了,不够付学费和生活费,毕竟要在这镇上待一段日子,这里的物价貌似比燕京内城还要贵上十几倍,所以再多钱也得省着花。
丁一和马锐几乎是上一道菜就清盆一道,再次惹来了两桌之隔的那批客人侧目。丁一和马锐也在关注那两桌临街的食客,特别是三人同坐的一桌。因为那三人谈论的都是关于武校的事。
马锐耳力更好,听三人的对话,有两人竟是武校校长,另一人则身份不明,看样子是这两位校长的朋友。三人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长相举止,给人的感觉像是真正的成功人士。当然,丁一最不稀罕的就是这些人,交易所里成天进出的那些大小掌柜,哪一个不是腰缠万贯的金主。
一顿饭如风卷残云,一共用去了九百二十贯,丁一给了伙计一颗银豆,这次不敢再问找零的问题,直接和对方说多出的八十贯就当作小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