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白祺不为所动,每次都是隔着老远挥拳,自己虽然狼狈,倒还没怎么受到重创,但现在连最后一丝仙气都感觉不到了,实在不清楚还能扛多久,故冒险倒地,想等对方出脚时,抱住对方的支撑脚,靠寝技制服对手。
可事与愿违的是,即便丁一已经如此委曲求全,还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白祺却还是不愿出脚,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后,继续以拳罡攻击,这样的打法让观战的三位长老都有些不满起来。
“白祺这么打好像有些不地道啊!”吕建率先开口。
鲍旸点了点头,道:“的确,白云飞不是说刺杀之事与其无关吗?这白祺明明可以轻松获胜,却还如此殴打对手,莫非真是有意报复?”
葛澄没有这么露骨地质疑白家,而是侧头问了问陪同观战的外门门主项阳:“项门主,类似这种状况,执裁的教习不应该终止赛事,判负丁一吗?”
项阳恭敬地说道:“回葛仙师,这个丁一皮糙肉厚,极为经打,上回就曾反败为胜,打败一名两阶上境的对手,如今看他样子受伤不重,教习一般不太会轻易止赛,以免被判负者不服。”
白琨也接口道:“据说这个丁一擒拿摔角、近身格斗的本事很是了得,白祺这么做并非本性凶残,只是想用最合理、最有把握的打法赢得这场比试,不过两阶上境怎么可与三阶上境相提并论?再这样下去,丁一难免会受到重伤,执裁的教习还是应该当断则断为妙。”
项阳无奈点头道:“好吧,那我传音关照赵教习一声。”
战台上充当裁判的赵教习乃是特等学院的资深教授,一听门主吩咐,眼见丁一又受两记重击,半跪于地上,便开口询问了一句:“丁一,坚持不了就认输吧,否则我随时都可以判你负的。”
丁一正好抬起双臂,挡下白祺攻向自己头部的一拳,在整个身体向后滑出的过程中,低声叫道:“我不认输!也不会输!”
丁一倒滑的过程中,石面上留下了一条血痕,那是磨破裤子、划破膝盖后留下的。赵教习看着石面上那条血痕,忍不住就想挡住白祺,终止比赛,但抬头一看丁一镇定且坚毅的眼神,最终还是决定再看一会。
眼看丁一流血的地方越来越多,场下有些观众已经不忍再看了,何嫱明知与丁一无缘,仍是忍不住叫出声来:“丁一,快认输吧!”
“丁一,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别再打下去了!”罗泽也激动地叫道,因为吃过白祺几次苦头,罗泽深知对方冷血,与其看不到希望的挨揍,还不如等待机会,假以时日后,升到高等学院再作冲击。
丁一正好侧头躲开白祺的一记掌刀,耳垂那里又破了个口子,出血口再次增加一个,由于又被逼近台边,丁一猫腰一个前冲,见白祺一边出拳,一边后退,忍不住叫道:“白祺,你就这点能耐吗?”
白祺冷笑道:“激将法没用,你如果一直不认输,就等着被我打趴下吧!”
“趴你妈!”丁一怒吼一句,不顾中路大开,闷着头又往前冲了两步,感觉就像是失去理智之人不自量力地去找人拼命。
这是丁一破绽露得最大的一次,也是最没章法的一次冲击,完全就是市井无赖的打法!
“真当我怕了不成?!”白祺再也把控不住情绪,如果连这样都不敢全力去攻,就算是赢下这场比试,自己在众多学员,特别是那些山头大佬面前将颜面无存!
丁一冲上前时用双臂像拳击手一样护着头部,没有半点进攻的手段,当靠近到白祺一臂距离时,直接放低双臂高度,放弃头部保护,转而交叉双臂护住心口,然后便重重挨了白祺一拳!
丁一这是在赌,赌白祺会打自己的心口!所以靠近时直接放弃了最重要的头部保护!虽然赌对了,但丁一还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对方千钧拳力下,直接便被打飞了出去!
隔着一米多被拳罡击中和当胸被三阶上境的高手直接打中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就倒飞的速度而言,丁一至少要飞出十几米远,但既然选择了这样的冒险,丁一早就想过了化解的办法!这个办法比挨打更加冒险!就是在挨上重击的瞬间,借着身体仰飞,用脚背勾住对方的支撑腿,在勾倒对方的同时,化解自己的倒飞之势,然后借机与对方在地上缠斗!
以自身为饵,丁一的豪赌显然是成功的,身体倒仰之后,左脚脚背恰到好处地勾住了白祺的右侧小腿,这也是丁一在整场打斗中第一次触及对方身体!
巨大的冲力之下,猝不及防的白祺一下子被丁一勾倒,以头下脚上,后脑着地的姿势闪电般向后倒去!眼看后脑要砸上石面之时,白祺双掌猛地向后凌空击出,总算靠着掌风击地放缓了冲势,化解了意料之外的险情,只不过仍是以后背着地的方式重重地砸在石面上!
而丁一借着这一勾之力,身体在空中来了个急刹车,亦是后背着地,在石面上滑出两米多后停了下来!
敌手在意料之中咬了钩,以自身为饵的丁一付出代价足以称得上惨重二字!就在白祺一掌正中丁一护在胸前的左臂当时,围在石台外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脆响!那是丁一臂骨折断的声音!
丁一从火星回来的一路上,担过惊,受过怕,也遭受过危及生命的伤痛,但没有任何一次比这次的骨折更痛!痛得丁一都忘了后背的擦伤、胸口的沉闷,豆大的汗珠从满是血污的脸上不停滚落下来!
但临时制订的计划只成功了一半,撂倒对方并不代表胜利,相对于自己的遍体麟伤、小臂骨折,对方几乎就是完好无损的样子!
所以丁一就算痛到了骨子里,也没忘了迅速起身向有点摔懵、正在站起来的白祺扑去!
白祺在打中丁一那一拳的时候,其实是想过挨上对方一脚的,但没想到丁一会以这种方式借力来进攻自己,仓猝应对之后、正在心悸之时,闷了半晌的白祺发现龇牙咧嘴的丁一又像疯子般冲了过来!
白祺一算速度,肯定是来不及退了,因为在地上闷了片刻,支起身子时连向两则闪避也没有把握闪开丁一的猛扑!如果出拳进攻,估计更有可能会被对方抱住!丁一用擒拿术差点扼死李亨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所以白祺选择继续与丁一保持距离!既然来不及退,也不方便左右移动,那就向上!
正在起身中的白祺猛地向上一蹬!直蹿高了三丈有余,准备在丁一冲过自己所在位置后,居高临下地攻向丁一后背!
一臂已断的丁一哪里还有缠抱绞杀的能力?这一次扑击只是想用右臂打上对方一拳!脚步本就算好了停在对方身前三尺,见白祺凌空而起,正合丁一心意,借着助跑之力,也是猛然一跃,向上方的白祺冲去!
白祺先是全力打了一拳,然后又在仓猝中运功调整落地姿势,待到为了躲开丁一一飞冲天之时,体内的真气出现了短暂的真空!原本希望在下落过程中再积蓄点力量,给丁一以致命一击,没想到不依不饶的丁一根本就不给自己这个机会,紧跟自己上冲的轨迹,一头撞了过来!
跃到最高点后,感知到下方丁一正在跃起,白祺急忙调整身姿,勉力鼓足所剩不多的真气,半俯下身子,一拳击向正送上门来的那颗脑袋!
丁一从没想过自己会跳这么高!那是在没有半点仙气的情况下,纯粹靠双腿肌肉的力量!那一跳离地差不多将近三米,加上自己的身高,丁一在半空五米的地方,迎上了从高点下落的白祺!
“来吧,哥们!”丁一的双臂都垂在腰际,但左臂是无力低垂,而右臂则是蓄势待发!丁一并不关心白祺会打向自己何处,双眼只盯着白祺身上一个部位:右肋下方的肝!
“叭!”“嘭!”两声巨响几乎同时响起,与此同时,看见两人在半空中的拼命一拳,场边众人也都发出了一阵惊呼。
只见头部中拳后的丁一以比上行至少快一倍的速度掉了下来,然后整个人团成一团,在地上滚了五六圈后才停了下来,中拳的眉弓处开始汩汩地流起血来。在翻滚时,丁一始终用右臂牢牢地箍住已经骨折的左臂,但即便如此,翻滚中左臂难免还是承受了一点压力,丁一再次感受到了一股锥心的疼痛!感觉离痛晕过去也就一步之遥了。
但丁一不敢晕,因为白祺还未落地,战斗仍将继续!丁一提着颤抖的右拳,继续向正在“着陆”的白祺走去!
白祺与丁一互换一拳后,止住下落趋势,又向上倒飞了两米多,然后在半空七八米的地上直线下落!
当落至半空三米多的时候,大多数围观者再次发出了惊叫声!因为从其落下的姿态来看,白祺竟然像是处于昏迷状态!如果没有真气保护,别说是从七八米掉落,就算只有三米,也会摔成重伤!
就在战台上的赵教习自然看得更清楚,一个箭步闪至白祺下方,再次确认对方已无知觉后,出手将其接住,然后扶住软绵绵的白祺,伸出一掌示意丁一停止冲锋,接着便宣布道:“白祺已昏迷,失去再战之力,丁一胜!”
这样的变化别说围观的学员没想到,就连那几位大佬也是一头雾水,直到丁一的兄弟姐姐们发出欢呼时,这才醒悟过来。
白琨第一个跳上战台,直接掠到赵教习身边,质问道:“白祺有没有事?丁一是不是使诈了?”
赵教习第一时间就替白祺搭过了脉,道:“内腑可能受了点伤,但问题应该不大,至于丁一有没有使诈,诸位都是仙师,看得自然比我明白。”
“不可能!丁一明明受了更重的打击,连手臂都断了,为何他没晕,祺儿却晕了?快叫医师来,看看是不是被下过药了?”白琨仍是有些不甘。
“那是爆肝拳!傻A!”一旁的丁一骂了一句,当然只是在心里骂,这种很实用的技击术好像并不受那些只知道运气的大佬们重视。
“啊——”骂完白琨,丁一真正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就真的晕了过去!
获胜的丁一无暇庆祝,而是立即查看了断骨的手臂,扭曲变形的小臂让丁一直有种想吐的感觉,尺骨和桡骨显然双双断裂,丁一不敢让手臂长时间处于变形的状态,所以咬紧牙关,用右手握住左手手腕,先将小臂大致复位,再摸着骨折的部位,用力一捏,一声惨叫的同时,总算使小臂看起来回复成正常的样子。
但如此一来,丁一便再也无法挺下去了,双目一黑,身体本能地用昏迷来应对无法承受之痛。
当丁一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躺在精锐学院的医疗室中,全身的伤口都经过了处理,断臂也用竹板进行了固定,外门显然有一套成熟的医治手段,来应对时有发生的骨折现象。
疼痛还是挥之不去,但看到为自己欢呼的朋友们,丁一还是感到阵阵地温暖,小小的诊疗室内,不仅挤入了马锐、罗泽、文子都等人,当听到丁一醒来的消息后,同寝室的室友、同班的“纨绔”们、漂亮的师姐们都涌了进来,连门主项阳也挤在人群中,对丁一的英勇表示赞赏!
“齐教授没来吗?”丁一有些失望,因为最想报喜的对象,一个是紫菜,另一个当然就是齐麟了。
“他看你没什么大碍就走了,是他用最快的速度送你过来的,你的手臂还是他包的呢!”项阳微笑道。
“没想到齐教授的医术这么高明!”马锐也赞叹道,是马锐亲自为齐麟打的下手。
“他除了练武不上心,其他方便都称得上是天才。”项阳感慨了一句。
“他这么强还叫不上心?”马锐快要惊掉下巴了,在马锐的心中,齐麟绝对是外门第一高手。
“呵呵,等你们入了内门,拜过明师之后就知道什么才叫强了。我得走了,下午的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也别留在这里了,让丁一好好修养。”项阳道。
“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丁一急忙坐了起来。
“差不多是午时三刻。”罗泽说道。
“那我还得去比赛啊!”丁一急道。
“还比什么比?你这是不要手了还是不要命了?”项阳怒道。
“二等学院除了白祺,其他人我用一只手就够了!”丁一倔强地说道,自己这么辛苦拼下来的胜利,难道就这么白白浪费?
“胡闹!伤筋动骨没有两三个月怎么可能痊愈?就算你侥幸又过两关,十二天后的仙宗内门大考你也拖着残臂去比?”项阳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厉声质问。
“反正内门测试也不全靠打,到时再说吧,如果我还有资格参加比赛,请门主放行,一切后果由我自负!”丁一不容质疑地坚决说道。
“哼,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项阳没想到丁一居然如此倔强,那条断臂只要再受一次重击,可能就永远也无法恢复了。
看到门主拂袖而去,丁一急忙叫道:“门主,我能不能再去仙林待一会?”
“随你的便!”项阳在门外悻悻说了一句,真要有人在外门得了残疾,项阳的心中仍是会感到痛惜的。
“丁一,再等半年你肯定等进内门,何必急在一时呢?”何嫱忍不住劝了一句。
丁一早就清楚,这位师姐是真心喜欢自己,但自己还真有点小把握,所以只是略带歉意地回复道:“谢谢师姐,我这个人的命好,总能逢凶化吉,所以您就放心吧。”
马锐知道丁一的脾气,也不多劝,低声建议道:“姑爷,要不要我背你去仙林?待会打的时候,你自己得把握一下,没必要用一条手臂去赌一个希望不大的机会,看看有危险就退下来。小姐也不会喜欢你只剩一臂吧?”
丁一点了点头,道:“好!我听你的,比试时我会注意的,对了,参汤呢?”
“在这里!”文子都提着汤罐挤了过来:“刚才你昏迷时喂过一半了,还有一半……”
“那就留到晚上喝吧,谁能帮我扯一些布条?”丁一问道。
“我去扯,要来干嘛?”何嫱立即应道。
“固定手臂,马兄,包好后我们立即去仙林!”
“好吧,姑爷。”马锐只能答应下来。
……
“丁一骨折了,怎么可能还来比试?您早点判了,我也可以回去好好休息,准备晚间的决战!”二等学院的战台上,林合既像是报怨,更像是央求,对着左顾右盼的执裁教习说道。
“他说过会来的!”有围观者刚刚从丁一的病房赶来观战,大声向有些犹豫的教习叫道。
“都别说了,再等一盏茶,未上台就判负!”裁判仍是上午的赵教习,看了眼石台边的刻漏,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浪费时间!”鼻青脸肿的林合索性在石台上打起座来。其实在林合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内心深处却是极度希望丁一退赛!因为在上场比试中,林合也是苦战过关,身上的伤并不轻,如果丁一没有受伤,林合都无需思考便会选择退赛。但现在对手的伤比自己重上十倍,为何不再碰碰运气呢?万一李亨在接下来的比试中也受了重伤,那自己不就可以昂首参与内门大考了?
林合的如意算盘在忐忑中又打了半盏茶,然后便听到围观者激动的叫声:“来了!丁一真的来了!”
只见远处山梁上,两道白影风驰电掣般地向战台奔来,正是丁一与马锐!眨眼间,丁一便生龙活虎地跳上战台,朗声道:“我来了!”
“这还能打?”
“真不要命了吗?”
“怎么包得像个粽子?”
……
看到丁一的奇怪装束,那些好事的围观者纷纷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