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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一捻红 > 第30章 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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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看她不恼,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同你生气,只不过…”

他倚靠在供奉用的木桌旁,从那菩萨的后头,摸出了一葫芦酒,倒是没有客气的问南汐二人可想喝一口,自顾自的捏了塞子,就朝着口中猛灌,酒香瞬间铺开,挠了鼻尖,实在是好酒啊。

南汐心想:这老头恐怕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酒了…

老头姓李,干着倒夜香的活计,原本要活一条命倒也简单,只不过,他平生爱酒,遂得了旁人介绍,干起了收尸替人下葬的买卖。

就比如那赵四老爷的妾室,无所出,地位低下,入不了族谱,家中主母姨娘们颇多,留不下她一块碑文,又恐随处埋了,被人知道,坏了赵四老爷的名声,就找到了李伯这。

他收了一半钱银,又住在庙里,停灵七日,念念往生咒,倒是方便。

下了葬,就能去赵四老爷家取后面的银子。

所以,这棺木中的东西,是万万不能拿的,有些人家,事后还得计较,更有甚者,会要求开馆验验。

这些人,说来也怪,明明在意怕坏了自家的风水,又恐李伯手脚不干净,反而肯干开馆这样不吉利的事。

那老夫妻在家中死了两三日,李伯赶车倒夜香才得知这个消息。

想着也有着一个窝窝头的恩情,好歹也过去悼念一二。

老夫妻二人节俭却也勤快,一辈子含辛茹苦,养了四个儿女。这比李伯可要幸福的多了。

想着,到了葬礼上,也许还能讨碗席面...

等到了,尸体在堂屋里摆着,院子却忙做了一团。

邻里们围在院子门口张望,李伯也凑近了去打听。

大儿子没有归家,说是在外行商。这下葬本应该是大儿子儿媳操持,这没回来,自然就轮到了二女儿的头上。

但二女儿的日子也过的紧巴巴,嫁了个好赌的丈夫,家里的田地一分没捞着,自然梗着脖子不愿意管。

三女儿是个人精,不管是谁来瞧,都摆出一副哭得凄凉马上就晕过去的摸样,邻里们讨论起来,都在感叹她实在是孝顺得很。

只不过,李伯瞧了,那二老的尸体直挺挺得立着,一身寿衣都未曾给换。

他摇了头。

边上看热闹的大婶问他为何摇头。

李伯说,尸体放久就僵了,僵了就穿不上衣服了。没有新衣服穿,下了黄泉恐怕要遭小鬼们欺负。

大婶顺着他的视线去瞧,再回过神去看那院子里哭天抢地的三女儿,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老四倒是孝顺,只不过,是个还穿着开裆裤的六岁小儿。

夫妻两老年得子,乐得开怀,总想着多为这小儿子挣点什么,没日没夜地下地,拉了一身的毛病...

想着...那一个窝窝头...

李伯进了院子,愿意以平时一半的价将二老的尸体收了,到时候选个好地方葬了,保佑子女儿孙们顺遂。

那二女儿三女儿居然不乐意了,偏说得等大哥回来才能定。

可尸体,还能等?

就这样,又耗了两天。

李伯也不着急了,倒夜香的活和京兆府请了三天的假,每天都守在院子门口蹲着。

邻里们从一开始的怜悯,怀疑,指责,逐渐变为叹息。

再待下去,恐怕她们的婆家也该得了消息,连自己亲生父母的身后事都不顾及,这是犯了大过错的。

三女儿哭得眼泪都干了,却再也没有人说她孝顺。

尸体放久了,味就大了,会遭来疫病,那可是祸害一方的事。

邻里们报了官,官差来了,拖了尸体就要去乱葬岗埋。

这下子,三女儿是真的哭了。

乱葬岗那地方,风水极差,能在这埋的,大多是那些见不得人的,还有衙门里没人愿意领走的死刑犯,很多人,一个坑,盖了土,过个几年,谁也分不清谁。

这是败坏好几辈人运气的事,而且,尸体真叫拖走了,这儿女们的脸面就全败光了。

大儿子赶着趟儿的回来了。

长的膀大腰圆,肥头大耳,一点都不像夫妻两的孩子。

官差们看,既然主事的回来了,给了最后的期限,也就走了。

原本想着...

能得来一碗席面。

...

李伯赶着驴车,拖着两个薄的不能再薄的棺材回了破庙。

秋雨听的愣神,拳头都不自觉的捏紧:“他既然行商,还是把老人家交到你手里了?”

李伯不乐意了,在那薄棺材前洒了一小口酒,脸上心疼的紧,看了看,转过身子,给那赵四老爷的妾室棺材旁也洒了几滴:“跟我回来,还能喝口小酒,留在那里,恐怕连个供奉的花生米都没有。饿着肚子,黄泉都过不去。”

南汐唏嘘:“那,那最小的孩子?”

夫妻俩不在了,那孩子能得什么好,留下个院子,肯定也会被三个儿女们分割干净。

李伯掏了掏耳朵,抬眼看了那垂着眸子的菩萨,两人像是在对视,一瞬分开,垂了头冲着南汐道:“我管得了那孩子嘛,怪他自己命苦,苦命的人多了,菩萨都救不过来。”

算着日子,这老头原来不是逃了,而是蹲着去收尸去了。

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谢七?

“李伯,你中秋那日,可有出去收夜香?”

老头掰着指头算日子,又扭过头,警惕地问:“你问这个作甚?”

“那日,我的一个好友在京中小路里被歹人所伤,您既然得了夜间的这差事,就想打听一二。”

他不再怀疑,凝神想了一会儿,遂拍手道:“那日,我确实去收夜香,不过,收到一半,得了个收尸的活计,赶着车着急出城,后半条街的夜香都没来得及回来收,还被京兆府训了一顿呢。差点扣了我两日的工钱,要不我也记不住这事。”

“那你可曾碰上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老头又灌了口酒:“说起来,那日在城门附近,差点被一马车撞翻我这车,半车的夜香啊,那赶车的伙子一看就手生的很,后来,还是车厢里钻出来一位...”

他突然停顿住了,睁大了眼睛去打量南汐的脸,指着她便道:“不就是你嘛,差点撞翻了我的车,害我脚坡了两日,快赔钱!”

南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