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淼不好耍脸色,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远处陡然响起震得山响的锣鼓声,与之一起的还有大人小孩们叫好声。
撵在葛永安身边的葛花花激动得美色飞舞。
“永安哥,是秧歌队跳到我们村了!走,永安哥,我带你去看热闹。”她扭头热切看向刘慧安,嚷道,“妈,你快给我们用口袋装点花生瓜子,有糖吗?有的话再装点糖吧。”
“你这丫头,早准备好了。”刘慧安转身回房间,片刻后手里拎着好三个五颜六色沉甸甸的布袋子,数了数围过来的人头还是有些不够,眼睛转了一圈,她笑道,“花花你跟岚丫头一袋子,美丫头和雪丫头和娟娟一个袋子,永安和姜丫头一个袋子。”
赶过来的葛进步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扯着嗓子大喊,“婶婶,我的呢,还有我的呢。”
刘慧安向葛进步和陈东升招手,“没布袋了,你俩进来我装你们口袋。”
葛花花听到这安排心里不满,怎么能把永安哥跟姜淼划一块,她伸手推了把陈岚,“姜淼你和陈岚一袋子,永安哥和我一个袋子。”
陈岚被她无情的推搡一把,要不是姜淼恰好搭把手,她就被推到地上了,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眸,悲戚地望着葛花花,“花花,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又说这个!
还敢在永安哥面前说这个!
葛花花怒目而视,余光里看见梁永安嘴唇张开想说什么,紧张地立即拉着他的手想外跑。
串街演出的热闹声愈发近了。
姜淼并不在意这小袋子的零嘴,也不想同别扭多情的陈岚同行,与陈美对视一眼后,伸手把一袋子零嘴塞进陈岚怀里,两人欢快地追上秧歌队。
秧歌队这一组织公社妇联已经成立了很多年,社员们在新春到来的这几天,年二十九,年三十,大年初一以载歌载舞的形式欢庆祖国,欢度新春。
不过,前些年受形势影响,秧歌队串街表演活动被暂停。前不久大队开会通知今年重新开放,不仅今年,以后都能继续热闹了。
此外,今年过年的批斗大会也取消了。
好像一切都在慢慢转好,大家虽然不懂上面的形式,但也能从这些细节嗅到味儿,对牛棚的坏分子们不敢再过于压迫。
秧歌队阵营强大,外围看热闹的人更是围了好几层,姜淼一行人直接被卡在中间,好在她个头足够,抻着脖子能看。
对陈美来说,就有些为难了,踮着脚,抻着脖子,白眼都快翻出来了也被前面高高壮壮的背影挡的严实。
“要不要我抱着你看?”姜淼瞥了一眼旁边被架在脖子上,兴奋得挥动藕节似的手臂的小男孩,忍不住低头戏谑地问陈美。
陈美想原地爆炸,“你在说些什么恶毒的话!”
“哈哈好吧,那我们换个位置。”姜淼压下上翘的嘴角,笑意还是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不远处的梁永安留意到这一幕,不禁唇角勾起一抹深深的笑,眼神更是大胆直白地扫过姜淼脸上眼鼻唇,锁骨,胸…再往下被挡住了。啧。
“姜淼妹妹,陈美妹妹——”梁永安朝着她们大喊,“来这里,这里不会被人挡住。”
他指了指身边这棵树,树上枝干上“长”了不少小孩,葛花花和葛娟娟陈雪几人站在树底下,闻声一同向姜淼投去目光。
“去吗?”
“你想去吗?”
“我在这儿也能看到,你看不到。”
“那……去吧。”身在这么热闹的地方,看不着一点是真的很难受。
两人从人缝往树底下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梁永安出声的缘故,等她们到的时候,另一个方向也挤过来了好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
姜淼和陈美被挤在其中,两只手都伸展不开,但这个位置地势偏高,陈美至少能看到里面的秧歌队伍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欢庆热闹的表演当中,即便挤得摩肩接踵也挡不住喜悦的面貌。
姜淼专注地看着表扬,记在心里,想着以忱哥回家后能够讲给他听。
忽然。
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碰了一下。
是错觉吗?
挤成这个样子了,被碰到也是正常的。
但直觉告诉她不对。
是的,她又被人碰了一下,若刚刚只是被碰到手背还能解释过去,这会直接五指叉进她的手指,如此明目张胆地耍流氓,什么解释也不好使。
姜淼在心里召唤肥兔子,没有半点反应。
她凝神。
直接大喊大叫抓现行?
不太行,她反手想扣那人手就松了。
再者,即便她扣住抓现行,人也可以反咬一口她耍流氓。
此刻,那只手松开她的五指,轻微带着薄茧的指腹一点一点顺着她的手背往上爬,给她汗毛都给挠起来了。
姜淼闭上眼睛放任,等待他松懈的一刻。
阴毒如蛇信子的指腹攀回她手背时,姜淼迅速反应,反手一扣擒住他作恶的两根手指,用尽全身力气向后一掰。
咔!
骨节响的声音她都听见了。
姜淼睁开眼扫过她身边每一个人,大家依旧神色不改地沉浸在表演中,偶尔激动地吆喝一声。
姜淼的视线停在梁永安身上。
他低着头附在葛花花嘴边,似乎正听着她说话。姜淼看不到他的表情,是他吗?
视线挪开,与一双沉寂麻木的眼睛撞上。
在一众神采奕奕眼睛里都透着光的人群中,唯她是异类,没有一点看表演的高兴愉快。
陈雪还真如葛花花所说越长越好看了,就是没什么精气神,看着死气沉沉的。
这么阴沉沉地看她干嘛?
小时候刁蛮找事还不够,还想找她麻烦?
对视了一会儿,陈雪先一步别过脸。
姜淼隐蔽在人群中的右手还死死扣着那人的,对方见挣脱不开,竟用另外几只手指挠她的手心,姜淼心头一颤,松开了手。
恶心!
真的恶心死了!
她不看了,她要回去洗手!
姜淼弯弯的眉毛蹙成一团,手心来回在外套上蹭,蹭得手心一片红,甚至发烫发疼也没抹去心头的作呕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