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鑫的病房内,站立着五个人,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其中,一对中年夫妻尤为引人注目,男的看起来四五十岁,头发花白,面容憔悴;女的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妆容浓艳,穿着十分摩登。
从他们的长相不难看出,他们应是白鑫的父母。
旁边,一个年纪大约在七十岁左右的老人静静地站着,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岁月的刻痕,深邃而沧桑,那双眼睛更是透出一种犀利与威严,想必这就是白鑫的爷爷。
另外,还有两个年轻人,男孩大约十七八岁,女孩则十二三岁,他们应该是白鑫的弟弟和妹妹。
两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对哥哥的关心和担忧。
这时,顾苒乐和姜泽一前一后走进了病房。
房间内的五个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全部聚焦在他们身上。
姜泽的脚步略显迟疑,脸上带着一丝心虚和紧张。
而顾苒乐则显得异常淡定,她步伐稳健,目光坚定。
“医生要给病人做检查,家属请先回避。”
顾苒乐的声音冷静而果断,她没有给众人留下任何询问的机会,直接开始“赶人”。
姜泽听后,心里不禁嘀咕起来。
说好的让我把家属赶出去呢?怎么现在变成了她亲自上阵难道她只是说说而已,而我就得乖乖听话?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感叹老板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
白鑫的母亲见状,急忙开口询问:“你是……我儿子的主治医生吗?那请问医生,我儿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焦虑。
顾苒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道:“我不是你儿子的主治医生。”
“什么?”白鑫的母亲闻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是院长助理。”顾苒乐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无奇,“有什么问题你们问主治医生就好。现在院长要查房,请你们先出去。”
白鑫的母亲还想再追问几句,但看着顾苒乐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她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姜泽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沉默不语,宛如一尊守护病房的雕像。
待众人出去,他伸手将门缓缓合上。
顾苒乐的声音适时响起,清脆而有力,“院长,现在可以进行检查了。”
口罩之下,姜泽的嘴角不为人知地剧烈抽搐着,心中暗自腹诽。
你这派头,哪像是助理,分明我才是那个打下手的啊!
老板不但医术高超,还是个演技派。
顾苒乐已迈步至白鑫的病床旁,从容不迫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她掀开被子,将白鑫的胳膊抽出,纤细的手指轻巧地搭在他的脉搏之上。
一瞬间,她的眼神变得异常专注而深邃。
这并非姜泽首次目睹顾苒乐施展切脉之术,但每次见到,他都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生怕自己的呼吸会打扰到这份专注与神圣。
切脉完毕,顾苒乐又翻了翻白鑫的眼皮。
随后,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姜泽默默跟随其后,在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连忙加快步伐,抢先一步为她拉开门。
门外,白家人焦急地等待着,一见门开,立刻蜂拥而上,将姜泽团团围住。
“姜院长,我儿子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白鑫的母亲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不安,眼神中满是期盼。
姜泽下意识地朝顾苒乐望去,只见她静静地立在一旁,此刻的她,收敛了所有的锋芒,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乖巧的小助理。
姜泽心里又是一阵吐槽,老板,你可真能装!
“我今天只是来进行例行检查,白鑫的具体病情,主治医生会详细告知你们的。”姜泽语气平和,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权威。
话音未落,他便欲转身离去,然而,白鑫的母亲却不依不饶:“姜泽,你这是什么态度?要不是因为你外甥女,我儿子怎么会躺在这里?我告诉你,如果我儿子有个好歹,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定要让你外甥女姜黎付出代价把牢底坐穿!”
“呵!”
一声轻蔑的冷笑突然响起,划破了走廊的紧张气氛。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寻找着这声音的来源。
“你个小助理,笑什么笑?”白鑫的母亲怒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顾苒乐。
顾苒乐眉头微微一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你瞧不起谁呢?小助理怎么了?小助理就连笑一下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再说了,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的私人领地,我想笑就笑,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你——”白鑫的母亲被噎得一时语塞。
“我怎么了?我就笑一下,也惹着你了?你也打算让我把牢底坐穿?”
顾苒乐毫不示弱,伸出双手,挑衅地说道:“来来来,你有本事,你牛逼,你把我拷起来送进监狱啊!”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不少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白鑫的父亲见状,生怕把事情闹大,连忙拉过白鑫的母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然后转向顾苒乐,赔着笑脸说道:“抱歉啊小姑娘,我太太也是因为太担心我儿子了,情绪有些不受控制,言辞不当之处,还请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我代她跟你道歉。”
顾苒乐冷哼一声,讥讽道:“住高级病房的有钱人了不起啊?还瞧不起小助理呢!真是没素质!”
说罢,她头一甩,迈开大步,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愕然的众人。
姜泽站在一旁,看着顾苒乐这一连串的反应,心中不禁有些惊讶。
他认识顾苒乐很多年,印象中的她一直是冷静自持、沉默寡言的,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如此泼辣又跳脱的一面。
他强忍着想要上扬的嘴角,用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沉稳态度说道:
“白老先生、白先生、白太太,我能理解你们此刻的心情,但现在确实不是说白鑫和姜黎之间事情的时候。至于白鑫的情况,还是等主治医生与你们详细沟通吧。我能告诉你们的是,他的情况很复杂,轻微的脑震荡并不足以让他昏迷不醒,导致他昏迷不醒的另有原因。还有,白鑫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你们可以探视,但请尽量缩短时间,让他有足够的休息时间,这样他才有可能更快地醒过来。”
姜泽的话音刚落,走廊里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身后跟着一个护士和一个助理,匆匆朝这边走来。
那男医生神色凝重,显然是有急事。
“院长,您亲自来查房了。”为首的医生对姜泽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
姜泽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转头看向主治医生,吩咐道:“病人的具体情况,你跟家属详细沟通一下吧。”
“好的,院长。”主治医生连忙点头,接着又关切地劝道,“院长,您昨晚夜班一直熬到现在,赶紧回去休息吧,身体要紧啊。”
姜泽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见顾苒乐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手里拿着一份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正看得津津有味。
姜泽轻轻把门关上,走到顾苒乐跟前,先是瞄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随后压低声音问道:“老板,那个姓白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顾苒乐抬眼看了他一眼,神色凝重地说:“情况很不好。”
姜泽心里其实已经有所预料,“这个情况很不好”,他自然是清楚的,但他更想知道的是,到底“很不好”到什么程度。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老板,那他……还能醒过来吗?”
顾苒乐看着他脸上露出的紧张神色,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是想让他醒呢,还是不想让他醒?”
姜泽被她这么一问,顿时面露尴尬,有种被人拆穿心思的不自然。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医者仁心,我自然是希望他能醒过来的。”
顾苒乐却不买他的账,讥诮道:“姜院长,说话能不能不要言不由衷啊?”
姜泽被她这么一说,更加尴尬了,只好再次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咳咳——主要是他如果醒不过来,姜黎那边会比较麻烦。”
“这不就行了嘛!”顾苒乐放下手里的文件,突然话锋一转,冷不丁地问道,“想到你外甥女的亲爹是谁了吗?”
姜泽诚实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没有,完全没有头绪。”
他双手抱拳,做出一副恳求的样子,“老板,鄙人愚钝,还请您老指点迷津啊。”
顾苒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老板我忙得跟陀螺似的,哪有时间管这些闲事啊。”
“老板——”姜泽还想再争取一下。
“白鑫必须醒过来。”顾苒乐语气坚定,丝毫不容置疑。
姜泽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顾苒乐直接打断,“行了,别废话了。姜院长,你有这八卦的时间,还不如好好琢磨琢磨你那外甥女的亲爹到底是谁呢。她这次摊上的事儿虽说不算啥大事,但你看白家人那态度,事情可不怎么好办。说不定,那位神秘的亲爹一出手,事情就能简单许多。”
“啥??”姜泽愣了好一会儿,眼睛里突然闪烁起八卦的光芒,“老板,听你这意思,我妹那个‘野男人’身份来历不简单啊。”
“等姓白的醒过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顾苒乐吩咐道。
“老板,有必要这么麻烦吗?你直接给他扎两针,他不就醒了吗?”姜泽对此满心疑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给他扎两针?”顾苒乐轻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他还不配让我动手呢。”
顾苒乐的态度明确而坚决。
姜泽虽然心里还有诸多疑问,但看着老板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也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从医院离开后,顾苒乐这才驱车去黎家。
她今天出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黎家,而是临时决定先去趟医院。
黎家。
客厅里的气氛显得有些焦急。
按照顾苒乐平日里的习惯,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到了。
但今天,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黎明辉心里直犯嘀咕,顾医生这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吗?
他拿起手机,几次想拨通顾苒乐的号码询问情况,却又担心这样做会显得自己太过催促,不太合适,于是又放下了手机。
此时的黎修能,比黎明辉还要着急。
昨天给顾苒乐打电话时,他就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悦。
按照他对顾苒乐的了解,她今天很有可能不会过来给自己治疗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号已经被她拉进了黑名单。
他想给她打电话,却根本无法接通。
黎修能心里有些懊悔,但又不好意思找身边的保镖借手机,只能干着急地等着。
“奇怪了,顾医生今天怎么还没到?”黎嘉树从外面走进来,一边嘀咕着,一边拿出了手机。
他也没想那么多,直接拨通了顾苒乐的电话。
通话结束后,黎修能迫不及待地问道:“她今天还过来吗?”
黎嘉树点了点头,说:“过来,她今天有点事,不过一会儿就过来了。你先自己休息会儿,我去楼下跟爸一起张罗午饭。顾医生给你治疗结束都差不多中午了,肯定要吃了饭再走。”
说完,黎嘉树转身准备离开。
“酱猪蹄现在做还来得及吗?”身后突然传来了黎修能的声音。
黎嘉树脚步一顿,转头疑惑地看着黎修能:“老四,你想吃酱猪蹄?不行!顾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清淡饮食,酱猪蹄太油腻了。等你好了,想吃了再给你做。”
黎修能却摇了摇头,说:“我不吃。”
黎嘉树更加不解了:“你不吃你点酱猪蹄干啥?”
他心里暗自嘀咕,这老四昏迷了一场,脑子怎么多少有些不正常了。
等顾医生来了,得好好问问她,看看这种情况该怎么治疗一下。
考虑到黎修能现在的情况,黎嘉树没有再跟他争辩,而是顺着他点了点头:“行,给你做酱猪蹄。”
“还有馄饨。”黎修能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黎嘉树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前段时间包的馄饨还有一些在冰箱里冻着,一会儿也给你煮了。”
虽然速冻的馄饨不如现包的好吃,但黎修能还有点自知之明,他不做饭,就不提要求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顾苒乐终于抵达了黎家。
黎修能老早就让保镖把他弄到阳台上去了,从阳台上能一眼看到大门口。
看到顾苒乐从车里下来的那一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来了,他还以为顾苒乐真的不管他了。
顾苒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眼朝二楼望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四目相对,沉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