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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

季静一边随着小组队伍往教室走,一边思考这次的题目。

跟复赛时一样,是“命题作文”,但是比复赛要求还要短,那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揣摩发挥的空间更大。

这次是比赛,不同于之前的练习,沈江月辅助指导的身份变成了比赛监管,不仅不能再像前面两轮一样,有问必答,而且还会监督大家独立作画。

私下的商量是没关系的,毕竟比赛只看作品最后的效果,无论商量的多天花乱坠,能用笔尖画出来,才算数。

回到教室后,沈江月虽然没像之前一样给大家提供建议,但是给每人发了一面可以夹在画板上的小镜子。

她解释“这是美院统一准备的,所有参赛者都有。”

季静便知道,这就是主题的一部分,所谓的“你自己”,果然就是让他们以自己为主题,进行创作。

但是,只是对照着镜子,画一张自己的肖像画,这能达到决赛水平吗?这个看似简单的题目,应该远不止如此吧?

季静盯着镜子里面自己的脸,陷入了思考。

比起一年前,她脸上的婴儿肥略微褪去了一点,但还是一张小圆脸,长发被扎成马尾垂在身后,额前则垂下整齐的刘海,盖住了额头,刘海下面是一副黑色细边的圆形眼镜,眼镜下面,则是一双同样圆滚滚的眼睛。

眼睛黑白分明,跟一年半以前比起来,除了些许稚气,还多了坚定和自信。

季静觉得,要是选一个形状来概括自己的话,应该就是一个有棱角的“圆形”,但是真要按照这个思路去画的话,好像就变成搞笑漫画风了。

多少是有点难登“决赛”之堂了。

所以她带着镜中所看到的自己的形象,闭上了眼睛,开始想象——既然主题是“你自己”,那她,作为“季静”的自己,到底是由什么组成的呢?

她带着几十年后的灵魂回到这里,她回来的那一刻,这副身体还能被称为“季静”吗?如果过去的她不是她,而现在的她才是她,这又是由什么决定的呢?

无数的回忆碎片在脑海中略过,那是这梦幻般的一年半,所有的重要时刻,李君兰的支持,于老师的教导,与小叶子的相遇,向周倩伸出的手,与吴宇恒的相遇,从犹豫到坚定的林慧慧,还有,在美院相遇的,五组的大家……

她不只是她自己,是这所有的一切结合到一起,构成了现在的“季静”。

她要如何把这一切都塞到同一张画中呢?

季静闭着眼睛,沉静地思考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像复赛时那样,对时间的担心已经不存在了,她现在所想的,只有如何最完美地去再现心中的构想。

比起决赛,更重要的,是眼前这张完完全全属于她的白纸。

其他五组成员都陆陆续续开始下笔画草图时,季静仍旧在闭着眼睛思考。

王依娜和黄秋源纳闷的看了她两眼,以“自画像”为主题,不盯着眼前的镜子观察,却闭眼睛呆坐,还一坐就坐了一个小时,就在她们疑惑,季静是不是这两天太困了,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的时候,季静突然睁开了眼睛,拿起铅笔飞速地在画纸上打起了草稿。

王依娜望着季静亮晶晶的眼底,打消了去叫醒她的念头,冲旁边的黄秋源耸了耸肩,小声道:“别瞎操心啦,刚才那是入定呢,现在静静要得道飞升啦。”

时间来到下午三点半,最优柔寡断的柴天明也已经想好了主题,开始画草稿了。沈江月环视四周,发现教室里唯一一个仍旧坐着不动的,居然是每次都第一个下笔的吴宇恒。

他看着画板,微微蹙眉,脸上是沈江月从来没见过的迷茫。

吴宇恒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思考着题目中那三个字,脑海中极为罕见的,竟然一片空白,连一个构想都没冒出来。

他自己?

他自己是……什么?

吴宇恒的大脑里面可以装下一整片宇宙,但是唯独没有他自己。有关“存在”的思考,是从没在他的构想中出现过的。除了在画室里面,跟同学互为模特时,他再也没见过跟他有关的肖像画。

吴宇恒对自己的感觉是淡漠的,模糊的,除了画画,他没有别的爱好,没有额外的生活,虽然戴远泽总是叽叽喳喳地围着他,但是吴宇恒也没有真正跟他好好地聊过天。

他不太会跟人聊天,最容易交朋友的幼儿园他没上过,小学以后就是独来独往的世界了。那时候班里的人给他起外号,叫“铅笔怪胎”,连被安排坐到他旁边的同桌,都会受不了他的阴郁,找老师申请换座位,所以整个小学年代,他也是没太跟人说过话的。

直到初中,他突然开始发育,长高了,大概脸也变得稍微好看了点,突然就又收获了好多陌生异性的好感,同时也伴随着另一些陌生的同性的恶意。

他就更不会处理了,干脆搁置,不管了,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几乎没跟同龄人聊过天,也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想象。如果有人跟他谈论他的画,他可以侃侃而谈,一下午都讲不完,可如果有人对他好奇,要跟他谈论“吴宇恒”这个人,他就会像一台卡壳的机器,顿在原地,茫然无措。

就像此刻。

哪怕镜子里映照出了他的脸,吴宇恒依然只能从自己的脸上看到空白,无聊,木头一样的麻木,还有一点点迷茫,看不出任何值得被描绘的特质。

要对着镜子把这张肖像画出来并不困难,可每每要下笔时,吴宇恒却觉得茫然,只要把镜子里面的这张脸画下来,就是“他自己”了吗?

他不能满足于此。

纠结到最后,吴宇恒干脆放下笔,也学着季静的样子,闭上眼睛,开始思考。他经常能看到她用这种方式构思,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借鉴”来用。

想到以前,他还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指导季静“画画不能只靠灵感”,却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被灵感卡住的一天。

话放在自己身上,就没有教别人时那么简单了。

吴宇恒想到了他和季静一起在麦当劳画画的那个夜晚,那时候季静画的不就是“他自己”吗,自己在季静的笔下是什么样子的?

她似乎把他画的像一只打瞌睡的猫,还赋予了他一双过于漂亮的眼睛。

自己在她眼中是这副样子吗?

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像只猫呢?

吴宇恒忽然发现,他虽然对自己没有任何想象,但当他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琢磨季静对他的想象时,停滞的思绪好像又能流动起来了。

他可以借她的眼睛,来审视自己。

不是画他眼中的自己, 而是画她眼中的他。

那会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呢?

吴宇恒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的茫然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和,他没有选择这次游学中学到的任何新技巧,而是拿起铅笔,以最简单纯粹的方式,打起了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