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直到天亮还没有熄灭。
这是一座私人医院,整层楼都很安静。
杨成岁心疼地看了看一脸疲惫的赵嘉蔓,“蔓蔓,安安该醒了,你回去吧……找不到你他要哭了,谁都哄不住……”
赵嘉蔓低垂着头,无精打采,身上披着杨成岁的外套,在冷风中吹了太久,她略微有点咳嗽。
她摇摇头,抬头看着手术室的门,现在从身体到脚尖都是冷的。
心脏像被狠狠揪住,无法逃脱的痛楚。
原来内心深处真的还爱着他……只是自己在逃避,不愿意承认。
或许对他的爱从来都没变过,只是刻意地在麻痹,忘却……
“蔓蔓,不是我让人开的枪……”杨成岁讪讪地解释。
他解释过好几遍了,而赵嘉蔓好像都没有听进去。
他知道赵嘉蔓又要开始心软了……
杨成岁叹了一口气,倒了一杯热水,让她捧在手心里暖手。
而孔升武也守在手术室门口,一脸凝重,充满对少帅的担忧。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赵嘉蔓立刻上前去关心情况。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说了一串赵嘉蔓听不懂的外语。
她只好向杨成岁投去求助的目光。
杨成岁安慰她道,“放心吧,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祸害遗千年,那小子命硬着呢。”
赵嘉蔓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下来,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张玄宇被送到病房里,赵嘉蔓在床前呆坐着,他一张脸苍白无比,双眼紧闭,眉头紧皱,戴着呼吸面罩,身旁是许多西洋仪器,滴滴答答的。
他一定很疼吧,流了那么多血……
杨成岁则倚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心底不快,便转身不去看。
孔升武上前,“多谢杨老板及时搭救。”
杨成岁扯出一个不太友善的笑,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
杨成岁又回头看了一眼在床边不断擦眼泪的赵嘉蔓,无奈道,“我也不想他死在我这,我会很麻烦。”
医生本来告知要明天或后天才会醒,床上的男人却已经颤巍巍地睁开眼,虽然还没有力气动,但看见眼前来不及擦干眼泪的赵嘉蔓,竟然会心一笑。
赵嘉蔓被抓了个正着,赶紧从床边逃走,路过杨成岁和孔升武的时候,低声道,“他醒了,我去叫医生。”
孔升武立刻说,“别,您看着少帅,我去吧……”
赵嘉蔓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对杨成岁说,“对不起……把安安抱来吧,他应该想看……”
杨成岁闻言情绪一激动,按住赵嘉蔓的肩膀,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看见赵嘉蔓眼中的热泪,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沮丧地低头,酝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赵嘉蔓现在能对杨老板说的只有对不起。
明明都答应他,要和张玄宇做个了断,然后和他开始新生活……
现在,却怎么也狠不下心了。
她发现她再狠,也没有张玄宇狠……
……
医生给少帅做完检查,摘了呼吸机,少帅还是很虚弱,嘴唇苍白干裂,脆弱地几乎像下一秒就要逝去的人。
“蔓蔓……”他声音微弱沙哑。
但赵嘉蔓听到了,立刻来到了床前,“怎么样?你还疼吗?”
“有点疼……但,不如,没有你的时候疼……”他断续地说。
“别做傻事了……”赵嘉蔓低声说。
“呵。”张玄宇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被你看出来了。”
“你,你第一次让我留在你身边,就用的苦肉计……一种方法用两次,傻的才看不出来。”赵嘉蔓生气地转向一边。
“计不再新,好用就行……上次,是骗你的,这次是真的……”
赵嘉蔓见男人不忘说笑,板起脸道,“别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没事,我命硬……我从小就命硬。”张玄宇笑着说,“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有一次被仇家绑架了,要杀我灭口,用锐利的石头砸我的后脑勺,砸出了一个特别大的血窟窿。
我流了不少血,他们以为我死了,还放了一把火,要毁尸灭迹……他们走了,我就又爬起来……翻窗户逃出去了……自己找到了我爸的手下求救,这都没死,命是不是特别硬?”
赵嘉蔓听着这心惊胆战的故事,原来他那么小,就经历过那么危险的事……
张玄宇眸色低垂,“这事,我妈没少拿出来数落我爸……对不起……我也不想让安安碰到这样的事,以后都随你的意思……我只想偶尔看看他……偶尔看看就好……”
“我一会儿把他带过来……”
“真的吗?”张玄宇眸子一亮,激动地简直要从床上坐起来,毫不意外地扯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嗯,你别动。”
不多时,小孩子的声音在医院的楼道响起。
孔副官第一个冲上前,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少帅没有白受伤,至少能看到小少爷了啊啊啊。
而内向的安安勾着爸爸的脖子,直往怀里钻,面对只见过一两面的陌生叔叔感到害羞。
杨成岁平淡地拍了拍安安的后背,“这孩子怕生。”
“哦哦……”孔升武离安安远了些,但还不忘对他激动地笑。
杨成岁抱着安安进入病房,安安立刻糯糯地叫,“妈妈——”
赵嘉蔓赶紧调整好情绪,避免影响到安安,“宝宝,妈妈抱。”
而此刻的张玄宇已经激动地流出了眼泪,上次处在怒气中,都没怎么好好看这个孩子,好像还对他,有些粗鲁……
不知道孩子记不记仇……
赵嘉蔓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安安坐在她腿上,父子二人就大眼瞪小眼。
张玄宇苍白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浮上一抹红晕。
他真的当爸爸了……他有孩子了,他和赵嘉蔓的孩子……
这种奇妙的感觉难以言喻。
满心满眼的喜悦,连伤口都好像不疼了。
少帅又哭又笑的,样子十分搞笑。
安安好像还记得他,对他不像对别人那么害羞,反而大胆地说了一些婴儿语,张玄宇听不懂,连忙问赵嘉蔓,“他说什么?”
“他说,你怎么还在赖床……”赵嘉蔓翻译道。
张玄宇被逗笑了,笑的胸腔有点颤,伤口微疼,但是这点小疼马上就被他忽略了。
他现在要没有受伤,他真想把安安抱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告诉全世界他儿子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