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机械提示音在双铖身后未关严实的门外响起,是智能机械送来凌畏刚刚点的外卖。大袋的新鲜蔬菜、肉类和昂贵的水果,以及各种看起来平平无奇却都价值不菲的各色零食。
都是凌畏按照以往甘甜的口味来挑的,大多零食的原料都来自于城区的蔬菜大棚和畜牧场,而不是封锁区的污染物。
她是个低食欲的人,怎么样都能活,以前忙起来就是随手往嘴里倒一罐水果味道的营养液,或是方便的三明治和罐头。他不在这七个月,家里离谱到连一瓶水都没有,他怀疑甘甜在家都喝的直饮器出来的水。
凌畏知道她对吃的没什么要求,总是怕麻烦,凑合一顿是一顿。但放在手边,她还是会吃的。
凌畏了解她的习惯。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不好直接说出送客的话,礼貌地对双铖说:“要留下来吃饭吗?”
双铖似乎这才注意到屋里的主人从始至终都不在,聊了这么久,他们还在玄关处。
稍稍抬眼,目光往屋里看:“她呢?”
“在卧室。”凌畏不打算再邀请他,一手两个,从智能机器人身上搬运起沉重的四个塑料袋,若无其事地说,“她今天接收新的哨兵了,是吗?”
“……”双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警告,“不要试探我,我不会告诉你答案。”
凌畏笑笑,无所谓地挑眉,“不是试探,她已经告诉过我答案。”
双铖眯了眯眼,再次出声强调:“我说过,她不会只是你一个人的向导,高级别的临时向导同期会接收两到三个哨兵。她之后也会慢慢涨到平均数字,很正常。”
“嗯,我知道了。”
凌畏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把水果依次拿出来,有的要放进冰箱,有的要放在阴凉通风处保存,表现得很平静。
双铖依然站在玄关处,看起来要走,但又没有动。凌畏装似在不经意间提醒双铖,“记得把我的名字加到她的名下。”
“你们的相合性不足以让你们匹配。”双铖没见到想见的人,也在犹豫,听到这话,不得不重复提醒一下最新的分配规则,“这是对你们双方精神力的浪费。”
当前塔内规定向导与哨兵的精神力相合性要到80%以上才能完成匹配,两人的53%还有很大的差距。
凌畏像是对他的话完全不在意,依然自顾自地完成着手上的任务,嘴上却还是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开口的语气很坚定,“那我可能还是无法接受其他人的帮助。”
“你在威胁我吗?”双铖的声音颇为不客气,训斥中带一点严厉,“还是在威胁塔?”
凌畏轻轻笑起来,“长官,我只是表达我的想法。”
“你在用恐吓的语言达成你的目的。”
双铖毫不留情戳穿他语言的伪装。
凌畏沉默几秒,突然转头看向双铖,“那你呢?”
“我?”
“对,你。”
凌畏看向他,目光少有的出现几分犀利,“我在封锁区遇到了你之前的队员。”
双铖站在玄关处,沉沉的眼压过来:“你要说什么。”
“我知道这有些不礼貌,但对方实在是个——”凌畏的素质还是不允许他用“嘴上没个把门”这种词语来形容对方,“我偶然得知你的退役原因,是因为你不接受任何向导的帮助,精神图景崩塌到无法重建的程度。你差点在封锁区里当着队友的面失控跳下岩浆——”
他的语气淡淡的,一字一句地把双铖说他的话抛回去,但他并不是双铖那样质问的意思,他的好奇多过其他:“你也在为谁,守贞吗?”
双铖的眼神箭一样的刺向他,微微扬起头,看起来有些冷傲,“请你保持对长官说话的分寸。”
闻言,凌畏表情微微一变,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温和,慢条斯理地反问:“这不是你刚刚对我说过的话吗?”
双铖没说话,默不作声地低头换鞋,看起来是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终于打算通过留下来吃饭的手段报复凌畏。
凌畏正打算帮他指明客人的拖鞋的地方,双铖却先他一步轻车熟路地打开鞋柜,拿出一双他都不曾见过的灰色的男士拖鞋换上。
玄关处的挂灯有些矮,换好鞋不经意间站起来就有可能撞上去,双铖起身时微微侧头,熟门熟路地避开了几乎要砸到他头上的吊灯。
一切熟练地仿佛经历过无数次,他仿佛无数次打开鞋柜的门,拿出这双合脚的灰色拖鞋,躲避会碰到他额头的灯。
而凌畏,曾经的四年里几乎风雨无阻,不过是七个月没来,刚进门时,也没有这么熟悉。
凌畏冷眼看着双铖登堂入室,坐在他刚刚坐过的沙发上,打开电视,随意地切换到新闻频道。
“你不做饭吗?”主持人的说话声响起时,双铖看向他,“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凌畏不清楚双铖会不会做饭,但他不想让其他男人插手。
四十分钟后,饭菜快好了。他温和出声,让双铖去喊一下睡着的甘甜。
双铖点头,起身走到卧室门口,轻轻叩动门板。规律的两下,没有人回应,双铖自然地压下门把手,推门进去喊人。
凌畏依靠在厨房门口,把一切尽收眼底,饶是他,最熟悉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堂而皇之地在她的睡梦中进入她的卧室。
哨兵的听力很好,他能清晰地听到双铖的手拍在她的被子上的闷响,听到衣料的摩擦上,应该是她在翻身,随后是一声甘甜从鼻腔里哼出来的疑惑的“嗯?”。
很甜很甜的声音,比起质疑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自己面前,她的反应更像是撒娇,类似于“你来啦?”,那种小女孩面对爱人时的亲昵语调。
她对来双铖的出现毫不意外,半梦半醒之间,也在亲昵地跟他耳语。
凌畏卑劣地通过自己的精神体探查她的情绪。
平稳与安心。
他想起下午的初见,即便身处神游状态,但眼睛能看到、耳朵能听到,在恢复理智之后,他依然能回忆当时的情况。
毫不犹豫地出拳攻击他,对他感到防备,在面对他时感觉到无措和棘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把他的出现当成了麻烦。
而现在。
她因为双铖的出现,感到平稳与安心。
是完全截然不同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