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琴离开家的时间越长,周瑞安心中的不安就积攒的越多。
一条脐带上拴过的母子,他了解自己妈妈的性格。
如果连着近十天妈妈都没回家,那她很有可能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家,也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周瑞安无法接受,尤其是他失去了妈妈,云芝还带着她的两个孩子,天天在他面前展示母慈子孝。
吃饭的时候,他忽然拿起手边最近的菜,劈头盖脸就朝着云芝砸过去。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坏女人!你下贱,勾引我爸爸,所以才逼走了我妈妈!”
云芝进周家以来,还是第一次被周瑞安这样刁难,之前周九河领着她和孩子第一次回家时,周瑞安明明还很高兴多了两个弟弟妹妹,以后可以一起玩。
这个天性温驯的妇人被砸的愣住了,诧异地看着眼前满脸怒火的孩子,菜汤顺着头发往下落,又在脸上往下滑,也没想起来擦。
倒是她身边的男孩子周泰安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朝着周瑞安大吼道:
“你妈妈不要你了,关我妈妈什么事!”
周瑞安因为桂琴的离开,心中本来就饱受煎熬,听见他这样说,直接急红了眼,又拿了个盘子朝他砸过去。
“闭嘴!你闭嘴!我妈妈本来对我很好的,都是你们这些坏人!”
周泰安进了周家以来,虽是二房生的,但家里下人也处处拿他当少爷哄着,也增长了几分脾气,不再像刚到羊城时逆来顺受。
他不甘示弱,也拿了盘子跟周瑞安对砸。
“都是一个爸爸,凭什么就要你欺负我!”
两个孩子打着打着,战场又不断扩大。
插花的瓶子,摆设的古董,客厅的书籍,茶几上的杯盏,能砸的都被他们给砸了一遍!
周九河抬腿进门,看到的就是被土匪抢掠过似的满室狼藉,发狂扭斗在一起小狮子似的两个孩子,还有抱着跟周泰安龙凤胎生下的小女儿周萍缩在餐桌边躲着哭的云芝。
他铁青着脸色,对还在打个不休的两个儿子发出一声怒吼:“都给我停下!看看这个家,让你们造成了什么样子!”
两个互咬的小兽这才纷纷一哆嗦,害怕的双双松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周九河阴沉着脸色看向抹泪的云芝。
菜叶子还挂在她的头发上,她却非要抱着女儿,女儿也就跟着她一起脏的不成样子。
“他们……”云芝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把事情给说清楚。
她儿子周泰安见状,抢先开口说:“哥哥欺负我们!他先是打我妈妈,然后打我妹妹,我看不过去才想要反抗!”
“你胡说!”周瑞安大声开口反驳:“我只是打你妈,没有打你妹!”
基本的教养他还是有的,不会欺负比他弱小的女孩子。
周泰安却一口咬定:“打了!就是打了!爸爸,他妈妈不在家,他看我们全家都不顺眼!你看他把我给打的!”
周九河在外征战那几年,都是周泰安陪在他身边,因此反而跟周九河更亲近,扑着跑到周九河面前,抱住他的腿,抬起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孔,嚎啕哭个不停。
“为什么啊,爸爸,同样都是你的儿子,为什么哥哥要这样欺负我啊!”
他年纪比周瑞安小,挨打自然也就比周瑞安多,状态看着也比周瑞安惨。
周九河低头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小儿子,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他自己。
受母亲的事拖累,他从小在周家就不讨好,日子过得很难,着实被那些本家的兄弟欺负排挤过很长一段日子。
而现在,当年他所经历过的,竟然又在他的孩子身上重演。
“打的就是你!”周瑞安习惯了周家全他一人是宝的状态,还在大声喊着:“你们就是不该来,你跟你妈妈还有那个妹妹都是贱人,你们……”
啪——
重重的一耳光,打断了他接下来所有的话。
周瑞安整颗头像不倒翁似的晃了好几下,只觉耳边像被炸弹轰过,一阵嗡嗡作响。
眼前模糊了又清晰,在剧烈的疼痛中,他看清曾被他视为世界上最好最亲近的父亲,满是怒火的面孔。
“你太放肆了!”周九河怒斥道:“这些年我不在家,想不到你被人给娇惯成这个样子!”
周瑞安捂着挨打的脸,难以置信看着他:“爸……”
周九河冷然怒视,指着门外:“去院子里跪着去,什么时候认识到你错在哪,再滚回来给云芝阿姨和弟弟妹妹道歉!”
挨了打的脸迅速肿起,周瑞安两眼全是泪花,他动了动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周九河已经抬腿迈过废墟,大步走到云芝身边,伸手拿掉了她头上的烂菜叶子。
“你也是的,你是长辈,孩子不听话你教育就是,被个孩子欺负成这样像什么话?”
男人拿手帕给她擦着脸,细心的动作里有了几分温柔,云芝心中的满腹委屈总算是有了发泄之处,抱着女儿一起,一头扎进周九河怀中。
“师长……”
她哭的肩膀发颤。
“那是大太太的孩子,我怎么敢跟他作对。”
小女儿周萍也跟着一起哭:“爸爸,我怕。”
周九河听她提起桂琴,眼中掠过烦躁,骄横的女人,教育出的孩子也这样跋扈。
“你跟她同是我的妻子,她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孩子,他做的不对你尽管教育。她的孩子自己不管,别人再不帮忙纠正,以后说不定要无法无天成什么样子!”
周瑞安也在哭,听到这话哭的更加伤心,他想说他不是没家教,他妈妈教他教的很好的,他只是太想他妈妈了。
可是忽然周九河回头看向他的方向,周瑞安眼中闪过一抹期待,张开嘴想要再次为自己辩解。
周九河皱眉冷视着他,沉声道:“你还站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院子里跪着!”
周瑞安浑身一僵,张开的嘴又默默合上,终于,他低下头,沉重地迈开腿往外走,眼里的光也就此灭了。
周九河安抚了云芝一会儿,终于受不了她身上的菜味,退开身道:
“跟女儿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云芝点点头,她对周九河向来言听计从,便去照做了。
周瑞安赌气的跪在院子里,一双眼睛始终不甘心地看着客厅的方向,希望周九河能突然反悔,意识到他做父亲的不公正,出来哄哄他。
可周九河头也不回就抬腿上了楼梯,到卧室里面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