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辉憋了一路的话,在车里有司机在他不敢多说,一进了封傲的住处,等不及地道:“市长,周家找你做什么去了?无缘无故看的哪门子的画,就我看他们肯定没按什么好心,您可得小心啊。还是说周家知道我们想干什么了,方海军不是周家的准亲家吗?他们会不会是要对付我们?”
封傲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的聒噪了,闻言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利益是坚不可摧的。”
他嘴角的笑j□j着一分讥讽。
李辉听懂了他的话,周家那样的存在,内部利益交杂,区区一个方海军,还只是挂着个无名无实的‘准’字辈,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稍微好用一点的棋子。换了自己是周家也绝不会因为这么个人较真,浪费精力。
不过听多了封傲有时教育他的话,李辉惊讶地发现自家完美无情的领导似乎骨子里很有点与他素日心性发差极大的愤世嫉俗,他打量着封傲,有些纳罕地道:“市长您是悲观主义者么,总把事情想到最坏的一面上。”
见封傲不回应,他舌头就痒得慌,不吐不快:“这世上的事最根本的还是乐观那一面的,不然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不是都说世界上最短的距离是直线吗,别看大脑都是沟壑曲折的皱纹,他要进化也就是为了追求脑回路第一时间走成直线吧?少拐点弯子,人才不容易老。这人啊,就是主观动物,你想这东西是圆的,你的眼睛就是欺骗你也会将那东西看成圆的。你想什么都乐观一点,事情不就会变得……”
他苦口婆心的说教在封傲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变弱最后从喉咙里挤不出点声音来。
嘿嘿干笑了两声,李辉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表,扯出话说:“都是这个时间了!那什么,我不打扰您休息,明早再来接——哦,不对,明天是周末来着。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好好休息。”说着话还一步步往后退,到了门边,屁股着了火似的跑了出去。
封傲好一阵才摇了摇头。
当人不为活着有什么意思而活,只为活下去而活的时候,不对任何事抱有期待,对任何事任何人都做好最坏的设想,又何尝不是一种生存哲理。
便是到了这种和平时代,也抹消不了那些血泪在他骨子里刻下的痕迹,改变不了已经成为生存本能的思考方式。
李辉回了家,座机铃声断了不过几秒又响起来,他赶紧接听,果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这么晚上哪儿鬼混去了!以为隔着两千公里我不能怎么着你就胆肥了是吧!”男人显然已经打了许多次电话,这时候担心之下惯性的骂声就脱口而出了。说罢就有点后悔,正想着说什么,李辉已经解释了:“别吼别吼,我是做正事去的。”
十几年都过下来了,他吱一声李辉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哪里会和他计较。不过这一解释,让男人消停的火气又冒上来了:“你领导傻逼啊,今天是周六还奴役你!不是有秘书吗,有事没事找你什么意思!”
李辉含糊地打混,自从发现市长大人的‘真面目’还让自己干了不少‘违法乱纪’的事情后,李辉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对男人随口吐槽封傲了。不是怕他因此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而是他了解的男人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冲过来找封傲拼命,把他带走。
他的级数比起自己领导来说还真不好说,李辉绝不想他犯险。
两人没边没际地说了一阵,好几次男人想说什么都欲言又止,李辉有些担心,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阿辉……”男人最终还是没能将心里的担忧和疑惑说出口,故作恶声恶气地道:“就是让你在那边老实点,记住了,飞机也就仨小时,别等我过来收拾你的时候!”
李辉切了一声:“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
说道这里他一拍脑袋——他忘记和封傲说自己要加入‘特训队’的事情了!他在听了封傲对那些囚犯说的话后,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他终于有‘翻身’的机会了!
在男人的追问声中,李辉一连声的傻笑。
明天绝对不能忘记了啊!
不过,李辉的妄想还没行动就惨遭封傲的无情破灭。
封傲上下几眼打量了他,对小助手火热的目光视而不见,一句话晴天霹雳:“以你的资质,基本功至少要十年。”
十年……十年!他都成黄脸夫了!
如期,郑宥廷到了川省接替周大的工作。
川省是周家在国土内走出丰市的第一站。以川省为轴心,将周家不曾公布于世的大生意辐射到国土以西藏疆地区,国土东南的广海地区。这是周家那部分实力在国土内部的布局,几乎占领了国土的东南与西北两部。
周大周二两人分别负责着两个川省和广省两处轴心地。
周大笑迎了郑宥廷,留下了他的助理当天就应周老爷子的要求回到了丰市。
周大走的这样干脆,留下的美其名曰辅佐的助理又是何用,郑宥廷怎会不知,但他更有心了解的是周老爷子交给周大的任务是什么。
非得周老爷子亲自口述不得有任何泄露的可能的事情,不能为目前的‘任佑’亦或是南洋苏老鬼的势力所知的事情,会不会成为周家久觅不得的突破口?
然而,就在他到达川省的第三天,丰市发生了一件几乎将他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的大事。
——丰市副市长郑晋峰重伤入院!
事发当天。
“郑市长,您这就走了?”
寿星,同任丰市三位副市长之一的高正飞同与主人家告辞的李辉大步走了过来。他是在丰市副市长之位待的最安稳的一位元老领导,他的大寿丰市一干人等自不会缺席。他与封傲用力地握了一个手,笑言挽留,封傲道:“无意惊扰你招待其他贵客,自去忙吧,不用在意我。”
“看来是不能多留你了,也罢,”他转身同李辉道:“方才也瞧见小郑喝了不少酒,你就多用心点。”
封傲对李辉的器重与偏椅自将李辉纳入麾下后从不掩饰,分派到他身边的吴秘书已是这位副市长的势力完全边缘化的存在。
丰市几人看得分明,并无人觉得意外。一来,李助理是郑市长远从京城带来的人得到封傲的器重是情理之中的事,二来,吴秘书身上那点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丰市哪派不曾知晓?有点脑子的人就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不见忠心也不知是领谁家薪水的手下。
高副市长在丰市素有笑面虎的名声,此时又因喝了酒笑得红光油亮的脸看着更是越显亲和。他对封傲道:“让司机警醒着点,最近路上可不太平。”
封傲脸上的微笑微不可见地顿了顿,他直视了眼高正飞的眼睛,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客套了两句,封傲便带着李辉离开。高正飞看着封傲的背影,因肥胖和笑容挤得一条线的眼睛里露出狭长的冷光。
封傲前脚走,就有人跑出来和他说方书记留下陪场的秘书也告辞离开了。高正飞笑得更深了,点头的模样似乎很有几分出自真心的愉悦,但无人知晓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接到秘书的电话,方书记抬头便看见了封傲的车子驶了过来。
“我看到了,先这样。”他挂了手机,对司机道:“追上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行驶了几里路,到了车流较少的路段,前头封傲的车子停在了路边。
果然,后面紧紧跟着的车也立刻跟着停了下来。方书记下了车,主动走向了封傲的车子。李辉出了车,见自家领导没有出门的意思,顺手将车窗给摇了下来,对方书记笑道:“您有什么事吗?”
方书记没对他交代的想法,主动钻进了车子关上了门,还将李辉刚刚贴心摇下的以便两人沟通的车窗给关了个紧实。
司机见状,也很有眼力地下了车。
时间不允许方书记再来素日拐弯抹角的一套说话艺术,直言道:“今日来见你是想让郑老弟务必帮我一个忙。”
“请说。”
方书记道:“郑老弟,公安那一方的资料大部分都是经过你手敲定的,有件事,希望你能帮我一帮。”
封傲这个副市长确实有这一方面的权限,只不过平时已经初成定稿的文件呈上来,这大半年下来统共没几件大事,就近日治安上轰动了一回,可也不是他这个副市长职权内部能管辖的事情了。所以这类公文,有李辉或是吴秘书过目了,封傲一律只负责在上头签字。
见封傲没有接话,方书记道:“我知道韩市长也一定来找过你,不过他那表弟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掺和,老爷子的意思也很明显了,他既然失了职,剥夺职位是他应受到的惩罚。这是我们政府对人民负责的态度,郑老弟,你说是不是?”
封傲点头道:“方书记此言甚是,只可惜韩市长于我见外还不曾说起,倒是劳烦方书记为我费心了。”
方书记还是挂着笑脸,道:“不必客气,你这样受老爷子的青睐,咱们以后就和一家人也没分别,为你考虑是应该的。”
“那我也不和你见外了,郑老弟,另外还有一件要拜托你的事。”方书记毫不觉难为情,径自道:“最近城北街道不大太平,我怀疑有人趁着这段时间作怪,还请你多多用心,派些人手到哪里时常看看,也是未雨绸缪。”
封傲挑了挑眉,这种事情方书记没直接命令公安局局长反而舍近求远欠下自己一份人情,看来这件事对他非常重要。
“想必方书记比谁都清楚我从不管这些事,下面递上来的文件是什么模样的,回去他还是什么模样。”这话意思很明白了,他方书记要让他封傲替他办这件事,还不如直接和下头写这份公文的人。
方书记一笑:“郑老弟谦虚了。”他道:“你想必也知道我们市里的副书记下个月就任满,有老爷子的态度在那,这个位置...”他给了封傲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不过,老弟若是总对这些淡薄,我们就是有心也未必能服众,要知道你以下的两位副市长也是今次的候补人选,尤其是高副市长,他为丰市劳苦这么多年,还真是不好说了。”
封傲点头道:“那方书记可有接替那位所长的人选了。”
方书记顿时笑开去,“我果然没错看老弟啊,这三个人都是老爷子曾夸赞过的年轻人,要选哪个但凭郑老弟做主,我就不践越了。”
这三个人出自方书记之口断不会和他的势力少了瓜葛,封傲心内冷笑一声,看来方书记是要将手伸到韩市长的势力所在了。
“我会好好考虑。”
得了这句话,方书记自觉事情成了大半,便心满意足地下了车。李辉赶紧高声招呼了声跑远了去小解的司机,亲自将方书记迎回了车内。
“书记,您慢走。”
他直起身体,见方书记的司机启动了车,才转身,一束刺眼的灯光猛地打进李辉的眼睛里!
一辆重型货车从小坡上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朝封傲的车子俯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