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曜回应一声，看着赫连翊离去，偌大的书房内，仅剩下他一人。
赫连曜不希望赫连翊过早就接触到皇家的黑暗。
当年皇后去世时，赫连翊还只是个奶团子。
他们的父皇对皇后的死因一直缄默不言，赫连曜觉得皇后走得蹊跷，可他当年太年轻，根本查不出什么。
但他知道，皇后是爱他们的，所以年幼的赫连翊，成了赫连曜心中柔软呵护的存在。
五年前，他们的父皇突发病重，他查出居然是这并非是普通的病，而是十年前那已经被严令禁止研究的“毒”。
赫连曜心沉了半截。
因为此毒到现在都还无药可解，被帝国研究出来的“解药”更像是一种拖住慢性毒药的缓解药，除了能从根源上断绝传染的可能，根本无法抑制它对人体的破坏。
若是布鲁在这，看过皇帝的病历，自然就知晓这种毒和他当年中的毒一模一样。
赫连翊年纪尚小，赫连曜不希望他过早了解这件事，于是就自己进行私下探查。
这一探查，居然还扯上皇后和他皇叔赫连决。
原来十五年前，德利安布鲁所在的那批队伍，第一次截胡了这种来自外种入侵的病毒，导致他们整个队伍除了后勤人员无一幸免。
因为当时这种病毒的传染速度太快，且症状过于骇人听闻，皇室作为帝国实际掌权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为了避免群众恐慌，皇帝派遣了皇室的特别行动部队封锁消息，并将那些染上病毒的人进行了封闭疗养。
这件事皇帝并没有亲自出面，他听信皇后的话，交由赫连决来处理。
赫连决是前任皇帝的私生子，八岁才接回皇家，但因为和皇帝年龄相差甚多，还是个孩童的赫连决根本影响不到皇帝的地位。
那个时候老皇帝已经快去世了，新皇无疑就是现任皇帝本人。
皇帝虽然不喜欢老皇帝有私生子这件事，但对于赫连决的栽培却没有任何疏忽。
随着赫连决年龄增长，才华也逐渐显露，跟皇帝的关系也不再同当年那般如履薄冰。
且赫连决和当时的皇后关系不错，皇后那时还不是皇后，论起来赫连决该称皇后一声师兄。
也是有皇后这一层关系，皇帝才和赫连决关系好了些，也更为重用赫连决。
在赫连曜的印象中，皇叔和皇帝皇后的关系极其要好。
甚至在赫连曜的记忆里，小叔一直都是个温文尔雅举止从容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印象，当初赫连曜查到赫连决头上时，仍旧是一种小叔可能是被人骗了的错觉。
可两年前，赫连翊被骗离帝星，差点就死在了外星系，其中不乏有赫连决的手笔。
赫连曜才恍然，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差点就要失去自己亲爱的弟弟。
赫连翊辗转一个多月才回到帝星，第一件事就是跟赫连曜商量关于赫连决谋害他的事情。
毕竟当时动手的人就是赫连决的亲信。
事后那人一口咬定是自己嫉妒赫连翊，留下罪名后就畏罪自杀，死无对证了。
但这件事对赫连兄弟俩来说影响极大，对赫连决早已埋下怀疑的种子。
可当他们整理起帝星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后，才发现赫连决已经不知不觉地将帝星的势力渗透了大半。
而那些也都是在皇帝病衰之后开始的。
如今赫连曜和赫连翊两兄弟看似毫无所察，暗地里早已收集了许多对赫连决不利的证据。
只是这些证据都不足以判定赫连决有谋反的意思。
他们差一个契机，一个可以扳倒赫连决的契机。
赫连翊的寝宫要离主殿偏一些，但好在有科技代步工具，过去也不过是一两分钟的事情。
回到这熟悉的寝宫，赫连翊还有些不太适应，自从两年前回到帝星后，他就开始着手查清当年的事情，他不是个蠢笨的人，自然知道赫连曜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但碍于是自己的兄长，赫连翊只能自己私下去查。
于是那两年，赫连翊几乎没怎么回自己的寝宫，而他考入第一军校后，更是很长时间都住在宿舍。
仆从见二殿下回来了，恭敬的将人迎上房间。
赫连翊不喜欢有人伺候，便遣散了仆从。
等他沐浴出来，已经是晚间，赫连翊躺在床上，还不曾想睡。
心中思绪繁杂，莫名的，赫连翊想起了黎尘。
赫连翊这才记起，他今天都没有理会过黎尘，也没有上线万众空间。
当他打开消息，上面挂着一条已经过去六小时的信息。
是黎尘发来的、简短的讯息。
【我上线了。】
赫连翊立即想要回复，旋即又想起现在已是半夜，赫连翊又踌躇起来，他在想该如何和黎尘表达歉意。
思忖片刻，赫连翊还是缓缓打出几个字。
【今天有些事情，没来得及看信息，实在抱歉。】
消息发出去后，赫连翊盯着聊天界面看得有些出神。
他想起在万众空间时，与黎尘相处的这段时日。
黎尘是干净漂亮的，就如同出淤泥盛开的莲，濯清涟而不妖。
对人对事也是恰当的礼貌疏离，眼底更是透着无波的淡漠，黎尘只有在面对自己感兴趣的机甲维修学识上，眼底才会迸发出亮闪闪的光。
但赫连翊记得，两年前的黎尘不是这样的。
他对黎尘的记忆，是在那狭小破旧的房间里，因为沙尘暴的缘故，房间窗户都是紧闭的，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上那暗浊的灯泡。
黎尘生活可以称得上拮据，合身的衣服都没几件，也不会打理自己，若不是他还有一张好看的面容，整个人就是彻彻底底的乡间土包子。
可就是这样环境下长大的黎尘，眼里始终亮晶晶的，欢愉的神情从未在他眼底落下，在捉弄赫连翊的时候，那双眼睛更是狡黠得漂亮。
赫连翊也是从那个时候有了观察黎尘的习惯。
他很好奇，垃圾星那样恶劣环境下的成长的人，眼底却没有多少因为苦难拖累的忧愁，反而恣意又洒脱。
若黎尘能听到赫连翊心底的评价，那大概是想笑的。
人活了两辈子，总不能事事都为生活的苦痛所束缚。
他曾经的家庭，不说富裕，但也是个衣食无忧的中产家庭，可那样的家，没有给他多少的爱，反而给过他莫大的打击。
他曾迷茫，也曾困苦，在找到新的方向后，一股脑的扎入学习中，企图溺毙自己。
直到他拥有了第二次的生命，他才恍惚，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布鲁将他养得粗糙，可却给了他从未体会过的亲情和关心，所以他在布鲁的庇佑下，才放肆的做了自己，成为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
他只是放纵了，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布鲁的病逝给他带来打击，但也只不过是将生活的规划回到起点。
他很清楚知道自己的处境，必然处处小心谨慎，这个世界不是一个纯粹的法治社会，这里是有等级之分的，权贵之下，安有完卵？
当然这些赫连翊是不知道的。
他只是觉得这两年，黎尘变了很多，自己同样也成长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