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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伯翰在法庭上娓娓而谈,说得有理有据。

“……宋锦宁这样的情况,虽然是器质性病变引起的精神疾病,也是实打实的精神疾病,需要护理人员非常地耐心,护理的环境也要让人舒心顺畅。而宋锦宁在霍家住了十几年的阁楼,低矮压抑,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这些外界环境的变化,对正常人来说都会引起心理上的不适,更何况是有严重精神疾病的人呢?”

“所以宋锦宁的病越来越严重,到后期已经有了抑郁症的来头。如果不是陈医生当机立断,发现了她的病灶所在,宋锦宁的下场就是被熬死,根本活不过明年。”

霍绍恒一直很镇定地坐在听众席上,直到这时他的眉宇间才闪过一丝阴霾。

真是好险……

心思流转间,他的视线落在法庭前方站得笔直的顾念之脸上。

说实话,顾念之的面容从十二岁到十八岁,他看得太熟悉了,从刚来时候那个胖胖的其貌不扬的小姑娘,到长开之后的漫画美少女,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没有那种外人经常有的惊艳感。

她的样貌是美是丑,霍绍恒没有真正在意过。

因为她好像已经成了他自己的一部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霍绍恒抱着胳膊搭在胸前,听着法庭上的唇枪舌战,虽然激烈,但他已经听出来,对方已经一败涂地。

顾念之手里还有最后一样证据,足以让白瑾宜下地狱。

金大状非常激动地向法官表示:“法官大人,虽然对方有这些证据和证人,但我想提醒法官,对方的证据,都是间接证据。对方的证人,也是间接证人。他们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跟罗欣雪的命案有关。”

“是,我的当事人是拿了对方丈夫的手机,但从来没有法律规定,拿一个手机就算是犯了谋杀罪!”

顾念之静静地听金大状说完他的总结陈词,才站了起来,首先反驳道:“我想提醒法官,只有间接证据和证人,也是可以定罪的,这是有先例的。其次,本案并不是没有直接证据。”

“什么直接证据?!你不要造谣污蔑!”金大状怒了,在他打官司的生涯中,最差的案例也是双方和解,从来没有打输过一个官司!

如果输在顾念之这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手里,他以后真的没法混了。

顾念之右手轻挥,向法庭里的人看了一眼,对法官说:“还是朱法医的验尸报告,从罗欣雪的指甲缝里,检验到有白瑾宜的dna。这说明当初两人曾经发生过争斗。为什么争斗?想想那被硬塞进喉道的安眠药,我想大家就都明白了吧?”

“反对!原告律师再次用臆想代替案情!”金大状急了,不顾一切反对顾念之说过的任何话。

顾念之叹了口气,摊了摊手:“金大状,我记得上法律系第一节课的时候,有教授讲过这样一句话,说如果有一只鸟,它走路像一只鸭子,叫起来像一只鸭子,长得像一只鸭子,吃东西也像一只鸭子,那它肯定就是一只鸭子。”

金大状怔住了。

“……就像你的当事人白瑾宜,她跟被害人罗欣雪去世前几个小时就在一起,抢了她的东西,强迫喂她吃安眠药,在她走后,罗欣雪就死了,这样的人,我们称之为杀人凶手。这种推论逻辑,不是毫无根据的臆想,而是正常人都具有的常识。”顾念之开始总结陈词。

“什么叫直接证据?难道非要有视频显示白瑾宜的杀人过程才叫直接证据?”顾念之挑眉看向白瑾宜,“白瑾宜亲口承认她为了更大的目的才会杀人,又算不算直接证据?”

金大状被问得张口结舌,一时什么话都接不上来。

白瑾宜到了这个地步,索性什么话都不说了,冷笑着闭紧双眼,不肯再搭理顾念之。

顾念之走到她面前,弯腰下去仔细看了看她,突然问道:“白瑾宜,霍冠元私人手机上收到的短信数据,你为什么这样重视?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老实说了,说不定你的律师还有机会给你求情。”

白瑾宜眼睛都不睁,冷笑道:“你都给我定罪了,我还说什么?”

“那好,我会把这个手机交给宋锦宁。她已经痊愈,高能物理所,应该由真正的科学家来主导。你这种沽名钓誉之人离开高能物理所,是我国科技界的一大幸事!”顾念之知道,只有宋锦宁才能刺激到白瑾宜。

果然白瑾宜听了她的话,猛地睁开眼睛,咬牙切齿地问:“你说什么?你要给谁?!”

“你管我给谁,那又不是你的手机。”顾念之将手里的手机抛了抛,“你钻研了十年的东西,都没有弄出成果。给宋女士,说不定一年不到,就要出成果了。希望你在执行死刑之前,能看见宋女士出成果。”

“休想!不可能!我想了十年都想不出来,她也不可能想出来!”白瑾宜几乎发狂了,从被告席上一跃而起,两手就要往顾念之纤细的脖子掐了上去。

顾念之身手敏捷,倏地往后一退,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横推过去,一下子将白瑾宜推倒在被告席上。

几个法警立刻冲过来,给白瑾宜戴上手铐。

法官也警告她:“被告请控制自己的情绪。袭击原告律师,罪加一等。”

顾念之走回证人席,将霍冠元的手机交到宋锦宁手里:“宋女士,我们相信这个手机上的内容,跟你们的实验有关。等案子结束,军部会跟你跟进实验的事。”

宋锦宁下意识握住手机,重重点头:“我休息了十六年,也是时候要工作了。”

……

白瑾宜的案子三天后由帝都中级法院正式宣判。

白瑾宜谋杀罗欣雪罪名成立,拖延宋锦宁病情,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失,罪名成立,两罪并罚,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霍嘉兰在罗欣雪谋杀案中没有刑事责任,没有被判刑,但她没有及时救助自己的母亲,这一点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审判结束,她一个人回到霍家,收拾东西打算要离开霍家,霍老爷子和霍冠辰都拦住她,不许她走,把她留了下来。

法院宣判的时候,顾念之站在霍绍恒身边,心情激动雀跃无比。

这是她职业生涯打的第一场官司!

面对国内最大律所的十五个精英律师毫不退缩,重拳直击,几乎是一举成名!

她抬头看了看霍绍恒,低声说:“霍少,你终于为你母亲,还有罗女士讨回公道了。”

霍绍恒侧身弯腰,突然抱了抱她。

顾念之正激动不已,想要回抱一下霍绍恒,暗戳戳希望这是霍绍恒要当众承认她的地位了……

可是阴世雄这时也转了过来,弯腰抱了抱她。

紧接着是赵良泽,跟着抱了抱她,还摸摸她的头,赞道:“好样的!念之,恭喜你!”

顾念之:“……”

她气得直磨牙,恨不得给这俩棒槌一人一脚!

她还以为霍绍恒要借机向大家公布他和自己的恋情呢,结果就被这俩给毁了!

果然,当大家看见霍绍恒拥抱顾念之的时候,都愣了一下,紧接着阴世雄和赵良泽对顾念之的拥抱,让大家霎时明白过来,都忍不住笑了。

这是胜利的拥抱,恭喜的拥抱,友情的拥抱。

再没有人想到别的地方去。

顾念之一时气馁,刚才的高兴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不由自主嘟着嘴,没有了喜悦之情。

她的目光一直幽幽地盯着霍绍恒转。

这时很多人拥了过来,不是来恭喜顾念之,而是来恭喜霍绍恒。

这是一次秘密审判,只有审判结果能够公开。

能来听结果的人,已经是圈内人了。

他们都知道顾念之背后的人是霍绍恒,这一次胜利,其实是霍绍恒的胜利。

因此这些人在对顾念之简单点头之后,都去跟霍绍恒握手。

看着他从容不迫地跟众人应对,寒暄,对待级别比自己高或低的人都保持着不卑不亢,目光淡定,举止稳重,没有特别的喜悦,但也没有不高兴。

他所有的情绪,还没有刚才对她那个轻轻的拥抱表达得露骨而充分。

那个拥抱,对霍绍恒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吧?

顾念之胡思乱想着,心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视线就这样不由自主胶着在霍绍恒身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注意他每一次微笑的尺度,还有每一次仰头的弧度。

她低下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将自己近乎贪婪的目光隐藏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她的心思,她不想给霍绍恒惹麻烦。

如果他不愿意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顾念之也不会主动揭开这个谜底。

看着霍绍恒在众人面前的挥洒自如,她清楚地知道,在他们两人之间,她是投入更深的那一个,甚至是主动的那一个。

所以她把这段关系的主动权放到霍绍恒手里,他愿意公开固然好,如果他不愿意,她也不会要求,因为她相信他。

走出法庭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很明亮。

顾念之看着眼前湛蓝天空上飘着的白色云彩,还有偶尔划破天际的白鸽,以及悠然响起的鸽哨,再看看前面那个身材高大的背影,被众人簇拥着,离自己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的目光一时忘了隐藏,看着他背影的时候长了一些。

霍绍恒突然心有所感,下意识回头,和顾念之不加掩饰的眷恋目光撞个正着。

他朝她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念之,过来。”

顾念之的面容一下子亮了起来,春日的阳光也没有她的笑容动人。

她分开众人走了过去,将自己的手放在霍绍恒温暖干燥的手掌里。

“这一次的官司,多亏了念之。如果没有她,我们军部不会赢得这样顺利。”霍绍恒在众人面前毫不避嫌地夸奖顾念之,顾念之一时感动得差一点就要哭了。

她急忙低下头,看上去是不好意思,其实是要隐藏她差一点就要夺眶而出的泪珠。

等自己把泪意咽下去了,才抬头看着霍绍恒,像是仰望自己的神祇。

季上将坐在法庭前面路旁的车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目光从从容微笑的霍绍恒身上,一直看到他牵着的顾念之身上,不由皱起眉头。

本来想出去跟霍绍恒见面的,季上将想了想,还是对自己的勤务员命令道:“回去。”

开车的勤务员迅速发动汽车,回军部最高委员会去了。

霍绍恒刚带着顾念之坐到车里,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

这个手机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号码,可以直接打通,不经过特别行动司的接线员转接。

霍绍恒拿出手机,发现是季上将的号码,急忙划开手机,正经问道:“季上将?”

“嗯,是我。”季上将也坐在车里,笑着恭喜他:“这一次的官司打得不错,给军方长脸。烈士遗孀啊,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这件事,你有功劳,军部过一阵子会给你记功。”

霍绍恒笑了笑,“是我应该做的,罗欣雪也是我大伯母,有这种亲戚关系军部还给我记功,我没脸领,还是算了吧。”

季上将见霍绍恒推辞,也没有坚持下去,只是说:“好,既然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那就先在你档案里记一笔。绍恒,你是我们军部重点培养的将领,可不能有半点的行差踏错啊。”

霍绍恒听着奇怪,他自问在工作上完全符合特别行动司的规章制度,私生活上也非常洁身自好,绝对没有给军部抹黑过,因此立即回答:“季上将放心,我从来都是服从命令听指挥。”

“这就好,这就好。”季上将心里一松,哈哈笑了起来,语气也轻松多了,“刚才我从法庭门口路过,看见你们了。当时人那么多,就没有下车亲自恭喜你。”

“季上将是微服出来的吧?”霍绍恒凝神一想,马上就明白了。

如果不是微服出来的,光出行的排场就会将整条街都封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是啊,我就是担心你,过来看看。”季上将非常和蔼,“知道你们赢了,我也放心了,现在我已经快到军部总部了。有空再打电话。”

“是,首长。”霍绍恒应声回答,听着那边挂了电话,他才收起手机。

顾念之在旁边静静地坐着,非常乖巧。

霍绍恒握握她的手,“辛苦了,回去好好歇一歇,就快过年了。”

顾念之看着车窗外明亮的天空,笑道:“今年的春节会很暖和吗?”

“怎么会?”赵良泽在前排座位上搭话,“过几天就要变天了,我看了天气预报,除夕前后有强冷空气过境,比以往都冷。”

过了春节,她就要上学了。

顾念之不由自主又想到了何之初,想到两人在他书房发生的那个冲突,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刚想到何之初,顾念之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她拿出手机一看,正是何之初的电话。

本来不想接的,但是霍绍恒也看见了,淡淡地说:“是你导师的电话,为什么不接?”

顾念之知道霍绍恒非常细心聪明,又非常了解自己,担心被他看出端倪,手指一滑,已经接通电话,放在耳边笑问:“何教授?”

“嗯,是我。”何之初握着电话站在自己公寓的落地窗前,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恭喜你,第一个官司就大获成功。”

“我能做的其实不多。”顾念之不肯居功,“霍少他们准备充分,我就是在前台做做传声筒而已。”

“你太谦虚了。”何之初的嗓音清冽,带着天生的冷意,顿了顿,他告诉她:“你们的庭审记录,我已经看到了。”

顾念之:“……”

明明是秘密审判的案件,除了审判结果,别的都不能公开的,何之初从哪里拿到的庭审记录?

“不相信吗?”何之初嗤笑,“jd的金大状现在在我的君临律所做首席律师,他给我的面试答案,就是这份庭审记录。”

顾念之一口气几乎没有提上来:“金大状不是jd的首席律师吗?怎么去您那儿了?”

“很奇怪吗?他打输了这场官司,而且得罪了白家,jd自然让他走人了。像他这样的人,如今在整个帝都的律所,除了我以外,大概没有人敢要他了。”何之初说得轻描淡写,顾念之却知道这中间很多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白家真的这么做?”

白悦然不像这样拎不清的人啊?

“白家当然用不着主动出手。但是现在官司的结果在这里摆着,jd律所还要在帝都混呢,让金大状走人是他们向白家表明的态度。”何之初似乎很明白这些内情。

顾念之无语半晌,还是说:“那何教授不怕得罪白家?”

“念之,你是在担心我吗?”何之初懒洋洋地说了一句,阴霾了几天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顾念之:“……何教授再见。”果断挂了电话。

霍绍恒眯着眼睛坐在她身边,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金大状已经被jd律所辞退了,他去了何教授的律所。”顾念之摇摇头,“不过是一场官司,至于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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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更。后面还有,今天十更,每更五千字。

o(n_n)o。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