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如流星般轰然落地,周身的熊熊烈焰,随之尽数褪去,露出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形。
兽人们惊得纷纷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身姿伟岸,犹如神明一般的男人。
那一张张饱经风霜,毫无生机的脸上,满布震惊与恐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而有几个胆小的兽人,甚至在秦朗目光扫向他们时,开始瑟瑟发抖,就连手中的工具掉在了地上,都不敢去捡,只是呆呆站在原地,显得无助且恐慌。
最后,还是一名高瘦的兽人,强忍着内心的恐惧,鼓起勇气,快速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将同伴护在身后,对着秦朗三人虚张声势地嘶吼着。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是想抢我们的食盐吗?”
“不是,我们不是来抢夺你们的食盐的。”
秦朗启唇回答,声音沉稳而有力,“我们意外发现了这个地方,看到崖底有人,出于好奇就下来看看。”
他背手迈步上前,看着努力装凶,双腿却控制不住颤抖的男人,勾唇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制盐?”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高瘦兽人声音中带着几许急切,紧紧握着石头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
“你们赶紧走,我就当做你们没有来过,否则,等大人来了,我会告诉他,你们是想要抢盐的强盗。”
他眼睛死死盯着秦朗三人,企图用狠话赶走他们,但很明显,这招对战力惊人的秦朗三人来说,根本不管用。
尤其他们一个个看起来,还是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样子。
“哼!”
秦朗无视对方威胁,皱眉问他,“大人是谁?奴役你们的人吗?”
“……”
试图赶走他们的兽人,顿时语塞,张了张微微颤抖的唇,却没能说出话来,而其他兽人,则是面面相觑,眼里同样充满慌乱。
秦朗看着他们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扫视众人一圈儿,心里有了成算,便放软声线,与之轻语。
“如果,你们是真的被那个大人奴役了,并且不是因为你们之前做过恶,我可以帮助你们摆脱他的控制。”
“什么!?”
高瘦兽人震惊扬声,一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瞳,因其话语,变得亮了几分,他怎么也没想到,秦朗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其他兽人,同样也是眼含激动,却又带着几分警惕,其中一位中年兽人,更是满目疑惑,忍不住问他。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随即话锋一转,面色不善地狠瞪着秦朗,“难道你也想像以前的那些人一样,先骗取我们的信任,再把我们家人抓起来,逼我们给你制盐?”
“呵。”
秦朗失笑摇头,继而轻抬眼皮,瞅着对方,不屑开口,“就凭我的实力,若真想那么做,还需要在这里浪费口舌,和你们说半天废话?
我直接打断你们一人一条腿,再派几个人在这里守着,你觉得,就凭你们这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儿,能逃得掉吗?”
兽人闻言,长期被烈日暴晒而变得粗糙黝黑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晕,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
他有些不自在地把脸撇开,气氛瞬间陷入令人压抑的沉默之中,好在,高瘦男人适时开了口,缓解了尴尬气氛,“大人,我能问问,您为什么要帮我们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朗,言语中,带着一丝敬畏和谨慎,想想,又扫了眼身边神色各异的同伴,便再次启唇。
“我们都是战力低弱的兽人战士,而且不擅长打猎,加上没有物资,根本不能为你战斗和……”
“我不需要。”
秦朗摆手打断他的话,神色平静地开口,“我愿意出手帮忙,并不是为了让你和你的同伴给我做奴隶。
而是想让你们加入我的队伍,和我们创建一个全新的,能让所有人都吃饱穿暖,不受任何外族欺压的部落。”
其语气微顿,在对方愣怔的神色中,伸手指了指身旁的熊博,狼野,“你们可以问问我身旁的两位兽人战士,还有……”
他手指一扬,便指向了崖顶,“还有上面的那些人,你们大可上去问问,他们也曾饱受欺凌,和大家一样,心里对未来充满迷茫和恐惧。
但,他们自从加入我的队伍之后,就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和努力的方向。
而你们的加入,可以让这支队伍增添新的力量,那么,我和大家的理想,便能更快地成为现实。
届时,你们也能有个安稳的住所,过些幸福且平静的生活,你们觉得呢?”
众人闻言,眼中纷纷露出渴望之意,一个个哆嗦着嘴,冲着秦朗不停点头,但随后,高瘦兽人的脸上又浮现出忧色。
“可是大人,我们的家人都被盐山部落的首领锡抓了,如果锡知道,我们背叛了他,他肯定会把我们的家人全都杀了……”
“那我们就先把他杀了再救人。”
一旁的熊博,早已不耐烦了,觉得这些人婆婆妈妈,啰里啰嗦的。
他向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实在不理解这些人的瞻前顾后和犹豫不决。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中年兽人无奈地低下头,“那是我们的家人。”
“我理解。”
秦朗感同身受地点头,随即问他,“能给我说说,你们和盐山部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哎!”
中年兽人摆手,“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变得悠远,思绪随之飘向过去。
中年兽人明叫真,和高瘦兽人瀚,还有其他人,都是龟岛部落的兽人,那里物产虽不算丰富。
但因地理位置紧挨大海,可以帮助海部落的人晒盐和交易,所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只可惜,一切的平静,都被三个热季前的那场灾难给打破了。
那天,他们如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准备帮着海部落继续晒盐。
却没想到,不过一会儿,晴朗的天空,突然黑云压顶,顷刻就下起了倾盆暴雨。
当时,大家并未多想,只当是和往常一样,大雨最多下两天就会停,谁知道不过片刻,海底深处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个海面随之剧烈震荡起来,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汹涌而至,浪头高到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吞噬一般。
真和族人皆被吓住了,一个个害怕地正要往家跑,就见海部落的几个兽人,从波涛汹涌的海水中窜出,慌乱地朝他们疯狂呼喊。
“快跑,灾难来了!快跑!!!”
随后,他们一头扎进汹涌的波涛之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真和同伴听到示警,心里更加恐惧,一个个被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快速返回住处。
一边大声催促族人快逃,一边抱起年幼的孩童,带着家人朝龟岛外狂奔而去。
也不知,该说大伙儿运气好,还是老天眷顾,他们刚刚逃出龟岛没多久,赤红的火焰就从深海中喷发而出,将海面烧灼得疯狂翻腾。
轰轰————哗啦————轰——————
剧烈的震响与冲击声,引得真和族人们惊恐回头,却发现,龟岛在顷刻之间,已被冲天而起的烈焰,裹挟着一波波巨浪和滚滚浓烟笼罩住。
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洁白的沙滩,被烈焰熏烤成黄褐色,海岸线迅速后退,大片的陆地,被海水逐渐淹没。
真和族人不敢再做停留,拼了命地朝前奔跑着,一个个的耳边,皆是震耳欲聋的海浪怒吼和不明炸响声。
他们心中充满恐惧和绝望,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不断向前,一刻也不敢停留,直到一个个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渐渐昏睡过去。
等大家醒来时,已是傍晚,他们正身处一片陌生的荒野之中,家园不复存在,众人心中充斥着无尽的悲伤和迷茫。
但再难过,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震阿帕便提议,大家一起重新出发,去寻找新的居住地,以谋求生存和发展。
于是,众人怀揣着忐忑与期待,开始了这充满未知的旅程,后来,他们经过漫长而艰难的跋涉,辗转到盐山部落附近。
此时,天已渐渐转凉,而他们因不擅长打猎和采集,无法获取充足的食物。
加之路途中的消耗,手中的物资零零散散,少得可怜,瞧着,也维持不了队伍的基本所需多久。
所以,为了能在寒季来临时,找到一个安身之所,他们打算用这仅剩的物资与劳动力,交换加入盐山部落的机会。
可盐山首领一向唯利是图,他看到真和其族人,都是些群老弱病残,怎么可能答应,让这些看起来毫无价值的人加入部落。
但,震阿帕看出他的想法,为了能让大家留下来,不再继续流浪,便告诉对方,龟岛的所有人都会制盐。
锡若是同意让大家留下,他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帮盐山部落寻找更多的盐源制盐。
他会那么说,也是进入部落时,发现这里的人,大多都面部水肿,尤其是眼睑和脸颊最明显。
加上他们基本都是皮肤粗糙,身上有很多红疙瘩(皮疹),严重的,甚至还有关节肿胀,肌肉无力等症状。
心中猜想,这些人定是像海兽人月告诉他的一样,吃的不是精盐。
从而推测出,这些人根本不会真正的制盐之法,所以,才用这个条件和锡交换,但他不知,自己的一番话,恰恰正中锡的下怀。
因为,没人知道,盐山部落的盐山,经过那么多代人的开采,已经逐渐枯竭,为了不被前来交易的人发现,他们交换给别人的盐,都故意掺杂了很多泥沙。
随后,锡还命人在外散布某部落愿意拿出比以往交易多一倍,甚至两倍的物资来换取精盐的消息,来抬高交易价码,从而获取更多的利益。
这样的话,盐山的消耗不仅可以变得缓慢,他们还能收获很多物资,但,长此下去,早晚也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
所以,锡一直在想办法寻找新的盐源解决问题,而龟岛兽人的出现,就是最好的契机。
锡心中盘算着,如果这些人真能寻到盐源,并将盐制出,就可以解决盐山部落的危机,如此,倒是可以留下他们。
但,对方要是做不到,那就不怪他心狠手辣,将他们通通送到岩石部落去当奴隶了。
想着自己怎么也不吃亏,锡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而不明真相的真和族人,却是感激不已。
然而,事情哪有双方想的那么简单,先不说盐山部落的附近,有没有大海或是盐湖,就是天气环境,也不允许他们立马就去做这件事。
再加上,晒盐之前,还有很多繁杂的准备做工,想要现在就找到地方,立马晒出可供大家食用的精盐,根本不可能。
其实,他们可以选择煮盐,但盐山部落和龟岛部落的人,根本不懂这项技能,更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技术。
为此,震阿帕就向锡建议,等到寒季快结束时,自己和族人再去寻找大海。
或者,他们可以回到龟岛附近看看,如果那里已经恢复正常,海族的人也没死,大家可以和他们商量,用物资换取一片海域晒盐。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希望双方都好,但这话听在锡的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
对方觉得,龟岛兽人所说的种种都是借口,制盐哪有那么麻烦啊?
要知道,盐山部落世世代代,除了首领,祭司等少数身份尊贵之人,吃的是圣地里产的精盐。
普通族人日常所食用的,和拿出去交易的盐,都是直接将盐石开采下来,用巨石压碎之后,筛除杂质便食用了,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为此,锡直接动了怒,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他觉得,龟岛族人要不就是根本不懂制盐,什么利用海水晒盐都是假的,对方只是为了顺利进入盐山部落而瞎编糊弄他。
要么,就是震阿帕心怀叵测,想借机和他讨价还价,以此来换取更多的利益。
锡越想越气,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便扬言威胁龟岛族人。
“你们若不马上和我盐山部落的战士出去寻找大海晒盐,我就把你们都送到岩石部落当奴隶。”
他说话语气充满了压迫感,仿佛要将在场的每龟岛兽人都给碾碎。
但震阿帕是个认死理的人,他性格坚毅,说话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一套。
因此见锡如此不听劝,他心里也是怒火翻腾,便挺直了腰板,大声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我现在就带族人走,反正,我们都有制盐手艺,不管去哪个部落,人家都会欢迎。”
锡一听,更是怒不可遏,他觉得震阿帕的这番话,是对他的权威的极大挑衅。
便让人把震阿帕和其他龟岛族人抓住,以此来胁迫真和其同伴,出发去寻找盐源,待寻到地方,就立马为盐山部落制盐。
真他们心里肯定不愿意,但也知胳膊拧不过大腿,便说要让他们去可以,但必须是所有族人一起,否则,大家都不会答应。
谁知,他这一番话,直接让锡当场暴怒,便当着大伙儿的面,化身兽形,将震阿帕撕成了碎片。
众人看着满地的鲜血和残肢,被吓得魂不附体,纷纷瞪大眼睛看着对方,哆嗦着嘴不敢说话。
而锡,则是一脸的冷漠地抬眼扫视着在场的龟岛兽人,扬声冷嗤。
“谁要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们族里的孩子和亚兽全杀了。”
说完,他立马招来部落里的勇士角,让人和其他兽人战士,押着龟岛族人离开部落,四处寻找大海制盐。
之后,他们历尽艰难,终于在寒季结束时,找到了这片海域,角就让人在那条被休整过的小道尽头,修建了一个临时驻地,并派了一队兽人战士驻守。
而真这些人,就被留在了此处,日日为盐山部落晒盐……
真眼眶泛红地哽咽着,脸上写满了悲愤与无奈,“大人,我们不是没想过逃,而是……”
“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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