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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叫到勤政殿议事的大臣,大多是朝中重臣。

或是丞相,或是太傅,亦或是六部主事。

而晏东凰进勤政殿议事的次数并不是很多,寥寥几次都是跟战事有关。

今日是她第一次以监国摄政的名义进入勤政殿。

御案奏折很多,宫人安静地侍立一旁。

眼下正值年关,事情全部积压在一起,处理起来并不会太轻松,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要紧的是大臣们的态度,他们对公主主政这件事显然还没办法坦然接受,虽被迫服从圣意,心里却总有一种儿戏的感觉。

所以当安王说要跟丞相和太傅大人聊一聊时,裴丞相和戚太傅以及六部重臣自然而然慢下脚步,边走边聊,如实跟安王说了女帝主政的弊端,以及他们心里的担忧。

安王不发一语地听着,时而点点头,表情温和内敛:“父皇既已定下此事,只盼着诸位大人能好好配合东凰。她在战场多年,性情跟父皇有些相像,不是个软绵脾气,各位大人尽量不要跟她硬碰硬为好。”

裴丞相点头:“请安王殿下放心,我们有分寸。”

“虽说天地纲常不能乱,但长公主……不,皇太女殿下性情其实跟男儿相似,甚至远胜于很多男儿。老夫倒是觉得不该以女儿身去衡量她该不该坐皇位。”戚太傅轻轻叹了口气,“都是皇上的子女,若嫡长子为储的规矩不适用,那就应该以能力来论,这才是对雍朝江山最负责任的决定。”

皇后嫡子是最有资格继承江山之人。

但前阵子太子做错事,刚被废去太子之位,其他皇子都在暗戳戳地争那个位子。

若有足够的时间,让皇上更详细地了解诸位皇子的能力,或许也可以选出一个让皇上满意的储君。

可皇上征战沙场多年,对皇子们的了解远远不如跟着他上战场的晏东凰。

偏偏皇上龙体孱弱,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是问题,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了解每一个皇子的能力和品行,因此朝中几位也就都没有顺理成章非立不可的理由。

这种情况下,他非常能理解皇上立青鸾长公主为储的决定。

裴丞相诧异地看着他,显然没想到戚太傅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毕竟太傅是当今皇帝的老师。

他教的是帝王之道,是自古以来规矩和制度的传承,也是坚持古圣贤观点的人。

古圣贤传承的就是男子为尊。

天下各个重要的身份和职务都是男子在做,帝王,臣子,将军,夫子,商贾,大夫……女子只负责治理后宅,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若是开启女子掌权的惯例,以后阴阳纲常岂不都要颠倒过来?

若人人都生出晏东凰这般野心,以后谁来侍奉公婆,教导子女?谁来维持后宅的安宁?

女子都在外面抛头露面,男人们又该如何心无旁骛地读书奋斗拼前程?

“太傅支持父皇的决定?”安王微微诧异,显然也对戚太傅的言语感到意外。

戚太傅沉默片刻:“圣旨不可违。”

安王敛眸浅笑:“先去勤政殿吧,别让皇太女等久了。”

裴丞相叹息一声,转身往勤政殿而去。

其实他知道皇上定下的事情无可更改,也知道戚太傅说的极为在理,能力出众者坐江山确实更好。

可这种先例一旦开启,后果不堪设想啊。

众人心思各异,待走到勤政殿,才发现勤政殿里根本没人……嗯,晏东凰不在,其他太监还是有的。

“长公主殿下已经离开。”一个太监恭敬回道。

“离开?”裴丞相不解,“不是来勤政殿议事吗?”

“长公主方才来过,翻了翻案上的奏折,见诸位大人没到,就先离开了。”

裴丞相脸色微变。

他们方才在路上聊了一会儿,耽搁了一点时间,没想到晏东凰这么快就走了。

案上那么多奏折,就算他们到得不及时,她其实也可以先批阅奏折……

“皇太女命诸位大人先去做事,午膳之后去长公主府议事。”小太监说着,并指了指案上的奏折,“这些折子稍后会有人送去长公主府。”

裴丞相沉默片刻,苦笑道:“看来皇太女不喜欢等人。”

“不一定。”戚太傅道,“可能殿下有另外的打算。”

晏东凰此时已经到了平阳侯府,身边除了长兰和长月之外,还跟着护卫八人。

侯府下人恭恭敬敬将她迎到东院花园暖亭里,并禀报:“公主刚请了大夫把脉,得知长公主驾到非常高兴,吩咐奴婢把长公主带到此处奉茶,还请长公主殿下稍稍安坐。”

长兰和和长月对视一眼,正要纠正她的称呼问题,晏东凰已抬手:“你先下去吧。”

“是。”

晏东凰坐在花园暖亭里,亭子地势高,可以将整个园子里的萧条尽收眼底。

冬日花园里能赏的花有限,平阳侯府家底不如以前,对花园的打理自然不如亲王权臣的府邸。

所以侯府的下人把她领到园子暖亭里,着实有些不合常理。

晏东凰转头看去。

暖亭连着长长的回廊,旁边是一堵高大的院墙,墙的那边是西园。

侯府花园分为东园和西园,中间以一道高墙隔开,寻常府里若有公子哥们过府赏花作诗,平阳侯会在东园招待宾客,喝酒划拳,切磋文章。

西园则用来招待女子。

只是晏东凰身份尊贵,平阳侯自然懂得分寸……嗯,虽然这分寸懂得也不太多。

把堂堂皇太女一个人冷落在花园,真是罕见的待客之道。

“殿下,平阳侯府这是什么待客之道?”长月皱眉,明显也觉得奇怪,“冬天外头冷,且这园子里也没什么景致可赏,就算凤阳公主正在看大夫,平阳侯府老夫人也不该避而不见吧?”

晏东凰身份摆在这里,堂堂正正的储君驾到,侯府竟然只派来一个丫鬟招待茶水,当真是无礼至极。

晏东凰语气淡淡:“你焉知就不是凤阳公主的意思?”

“凤阳公主的意思?”

长兰和长月皆是不解,两人对视一眼,看向晏东凰:“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晏东凰淡道:“很快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高墙隔壁忽然响起一个焦灼的声音:“侯爷!皇上下旨,楚家满门问斩了!”

长兰和长月转头看去。

隔着高高的墙头,她们自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一墙之隔的声音却听得真切。

这个禀报之人应该是侯府护卫或者小厮。

这句话落音之后,隔壁有片刻沉默。

随即响起一个年轻男子愤恨的声音:“雍国是不是气数将尽了?皇上老年昏聩,不但决定让一个公主即位,还由着晏东凰祸乱朝纲,打压忠良,真是让人心寒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