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帘子走出去时，贺文翊早就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可见度也变高了一些。
外面是宽阔的病房，大概摆了十几张病床，病床上躺着一具具被拘束带裹着的人，从头到脚都被白布完整地覆盖。
整个房间都是阴冷的，与方才在外面末夏的燥热截然相反，穿着短袖的贺文翊总觉得袖口处钻进来冷飕飕的风。
空气中那股早就能闻见的发霉气息和尘土味道更加明显，混杂着不知道什么腐烂的臭味，令人恶心。
周围的墙壁上画着杂乱的涂鸦，乱七八糟的线条和颜色堆砌在一起，眼花缭乱。
墙上的钟表是那种老式的，停止在某个时刻没有动的迹象。
唯一的出口是个挂着密码锁的门，贺文翊随意拨弄那锁头两下，是两侧是数字、中间是图案的三位密码。
这该怎么解密？
看不懂。
外置大脑顾烬现在吓得够呛，肯定是不能勉强他了。
穷举虽然是个办法，但太慢了。
那么向来无脑冲锋的贺文翊选择采取残暴的方式——
地毯式寻找线索。
贺文翊带着顾烬半身挂件，从离门最近的那个病人开始，面不改色地抬手扯下白布——
是个假人。
第二具也掀开，还是假的。
贺文翊一边稳步前进，一边数着数字。
第三、第四……
直到第八具的时候，贺文翊掀开白布，里面躺着的东西突然扭曲着尖叫起来——
“啊——！！！”
被拘束带绑紧的病人疯狂蠕动像是蛆虫，痛苦刺耳的尖叫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似乎要将人的神经根根挑断。
“啊！文翊！”
身侧的顾烬也尖叫一声，紧紧地抱住了他。
“嗯，这是个人。”
哪怕叫的不像人，但床上的这玩意百分百是人，贺文翊确定。
“啊——！啊啊！！！”
就是扮演的家伙太过敬业，贺文翊无言站立了三十秒，忍着一波又一波的尖叫，可Npc还是没有闭嘴的迹象。
吵得他头疼，实在受不了了。
密室里好像有不能辱骂殴打Npc这一条，但没说不能恐吓是吧。
贺文翊用掀开的白布裹住拳头，用了大半力气砸在木制的床板上，发出可观的一声巨响，连带着床板都抖了两抖。
青年清冷的声音在戛然而止的尖叫声后响起——
“吵到我了，闭嘴。”
一直尖叫扭动个不停的Npc立刻哑火了，连动作都在一瞬间变得僵硬。
他顿时乖乖地躺平，在床上挪得远远，再不敢靠近贺文翊分毫。
那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被贺文翊吓得哭出声来了。
“文翊，你没受伤吧？”
顾烬则是第一时间握住贺文翊的手腕，将拳头上的白布扯下，仔仔细细地看有没有受伤。
贺文翊摇摇头，转了转被巨大力道震得发麻的手腕。
“还好，就是有点麻。”
“下次别这样了，会受伤的。”
顾烬立刻心疼地覆上贺文翊的手腕，恨不得亲亲吹吹，立刻用温毛巾敷起来。
都怪他，都怪他不好。
都是因为他装害怕，才让贺文翊保护自己的时候，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他真该死啊！
顾烬唾弃自己的时候，贺文翊略带关切的手搭上了自己的额头，青年的双眼哪怕在昏黑的屋子里，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莹润漂亮。
指尖几分凉意也掩盖不了那心头的暖意。
“还在害怕吗？”
“……”
这让顾烬一时间无法开口说出，自己本身就不害怕的事实了。
他的文翊太温柔了，简直让他愧疚感拉满到1000%。
顾烬缓慢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望向贺文翊的眸子真挚不已。
“现在好多了。”
他要担负起保护文翊不受伤的责任来，不能再一味地享受“美救英雄”的戏码了。
“那就好。”
【啊啊啊——高能君在哪里！弹幕护体啊！！！】
【大白天看的我后背发凉】
【我超啊，Npc叫出来的时候我简直要在手机屏幕对面吓死了，文翊到底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Npc：嗷嗷嗷嗷——看我不吓死你！
文翊：（面无表情）（甚至抽空安慰顾烬）（捶床）闭嘴。
Npc：呜呜呜……（弱小可怜无助）】
【顾烬让你装，这下玩大了吧，要是文翊受了一点伤，我线下跟你拼命你信不信？】
【Npc不止要承担我们文翊的威慑，甚至还要被迫在一边被塞狗粮】
“嗯？床上好像有东西。”
贺文翊刚想带着顾烬走向下一张病床的时候，突然在Npc挪开的地方，发现了一堆被钉在一起、破破烂烂的书页。
好像还有一只圆柱状的什么东西。
贺文翊捡起一看，金属质感有些沉，好像还有开关。
按下去，小东西射出了一束光。
好家伙，原来是手电筒。
那光基本上可以说是走个过场，一点照明前路的功能都没有。
或许就是给他们阅读文本解密时，照明用的吧。
贺文翊扭头问看起来精神状态稳定多了的外置大脑，问道：
“你能看进去吗？”
“能的。”
“那我给你举着手电筒。”
顾烬听话地用手捞起书页，在那几乎只能照亮两行字的超迷你光束下，翻看着。
这可是顾烬能在贺文翊面前展示实力的时候，说什么他都不可能拒绝的。
纸张翻阅的声音在两个人的呼吸间格外清晰，顾烬看了几张后开口道：
“好像是病历。”
“上面写着病人的记忆混乱，时间感知错乱，常将数字与符号混淆……”
“还有病人的时间感知被实验彻底打乱，无法分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类的。”
并不是顾烬提取信息的能力超群，而是这两句话特意用红笔标了出来，大概是怕他们卡关吧。
顾烬刚才装害怕的时候，就随着贺文翊看遍了整个房间的构造，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那面被涂鸦填满的墙面。
很显然打开门锁的线索就在那面涂鸦墙上。
“文翊……”
顾烬还不忘维持自己怕鬼的人设，只不过从整个身体都黏在贺文翊身上，变成了简单的十指相扣。
“带我去那面墙看看吧。”
贺文翊刚点头要走，就听见床上的Npc传来如释重负的叹气声。
他脚步一顿，重新看向被自己的视线一瞬间凝固的人。
“……”
贺文翊弯腰捡起白布，好心地给衣衫不整的Npc又盖上了，贴心地给人露出了脑袋方便呼吸。
低声对似乎有些紧张的Npc说道：
“抱歉，刚才不是故意吓你的。”
唉，都不容易，谁不是挣钱嘛，贺文翊能理解，Npc只不过是敬业罢了。
听见贺文翊的道歉后，Npc那重重叠叠绷带下露出的半只眼睛，好像湿润不已，感激地看着贺文翊。
好像要不是有工作规定，Npc下一秒就蹦起来抱住贺文翊开口说“你好善良”了。
但Npc的感动还没持续多久呢，就被另一双充满冷意的双眼瞪住了——
来自顾烬的，饱含着“好自为之”的眼神。
在黑暗里，顾烬的表情看起来可比鬼要恐怖的多了。
噫！
Npc吓得直接把脑袋又钻回了布里。
好恐怖一人！